“吼!!!”
貪神吞噬其主,一瞬間仿佛吃下了世間最為大補之物。
它的身形本就遮天,這會兒竟還能再行暴漲,膨脹了三倍有餘。
這一瞬,南城門口鬼氣蔽日。
隻單單是那蓬鬆九尾甩掃而開,便仿要將此地官道、山林,儘數打成齏粉。
觀戰者無不駭然。
這鬼獸,幾乎是畢生所見之生靈中,最為狂暴。
那禁錮貪神之身的血影銅錢,更是在一下跟不住陡然膨脹的體型後,被砰的彈開。
“隆!”
一聲炸響,血影銅錢飛天而起。
短暫共振不住,更壓不下貪神了的老紅衣方問心,在一聲悶哼後,唇角溢出了血色。
他太有經驗了,快速將血液和血腥味道震散,起身後又是大喝:
“所有人遠離!”
梅、葉、魚、仲等人迅速抽身。
就連提前被傳送到遠處山林外的觀戰者,都小小退了幾步。
這個距離,應該夠吧?
方問心微含的雙目,死死盯著再行變異的貪神。
時值此刻,再去指責仲元子的小課堂,已然於事無補。
更何況方才所有人都不曾察覺的古怪,來源於天人五衰和血世珠。
這不單單是仲元子一個人的過錯,方問心、魚老等都有份。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為何貪神能再行狂暴……
“轟!”
九天忽然雷震。
快速有陰雲彙聚,竟是……
“劫?”
方問心怔了。
隻吃了一個徐小受,鬼獸貪神補到劫都要出來了,徐小受是聖藥嗎?
聖藥都不能補得這麼離譜吧!
還有,這是九死雷劫,還是……
“隆!”
天穹陰雲很快分出兩層,下悶而含蓄,上狂而暴躁,一漫灑劫意,一聖威四方。
躍到南城牆上的魚老一抬眸,眼裡出現了幾分訝色:
“雙劫並至?”
這一聲出,方仲梅葉四聖,無不驚而回眸。
九死雷劫和聖劫同渡?
怎麼可能?
“不,不無可能!”
方問心很快記起了什麼,凝聲道:
“彼時魚老於深海沉眠之時,鯨吞萬物,藏斂於身,不記歲月。”
“一朝風雲變幻,出海化鵬時,亦是雙劫並至,聖力如滔海,天地渺似盆……”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因為當時在聖神殿堂的定義中,這也是鬼氣的一種。
尚還年輕的方問心帶隊趕去之時,寒宮秘境的人都被驚出來了,然皆為時已晚。
鯤鵬封聖之路,已不可遏製!
尋常半聖,在那等龐然的體型之下,一觸即倒。
他的小隊乃至聖帝世家的人還能活著,是因為彼時那遮天的鯤鵬封聖後,並沒有大開殺戒。
它像是個懵懂初生的智慧生靈,見魚化鯤,見雲化鵬,見人化人。
它表現出了可溝通性和可被引導性。
一番嘗試之後,方問心將之帶回了桂折聖山,後才有了如今的鯤鵬神使。
魚老也如是記憶中的什麼一同被觸發了,怔怔望著那遮天蔽日的鬼獸貪神,自喃般道:
“它,該是吃了很多好東西……”
鯤鵬體內自成世界,亦須吞吃大量天材地寶,才可一朝乘風出海。
——過往沉澱而下的能量,在需要時得齊齊反哺而出,才能形成可怕的雙劫並至現象。
鬼獸貪神,較之於魚老的真實年齡而言,太年輕了!
它依舊能做到雙劫並至,隻可能是它在短暫的生命中,吃掉了比鯤鵬沉睡時無意識吃過的更高品質的天材地寶!
“嗬……”
隱於聖道之中,將自身氣息吞噬殆儘,藏而不發的天人五衰,見狀收掉了手上大力催動的血世珠,隻餘留自然影響。
貪神吃掉的東西能不多、品質能不高麼?
彼時在青原山,當魚知溫架構出空間通道後。
隻觀了一眼徐小受小世界內裡鬼獸氣息的天人五衰,就放棄了進入。
為何?
他對鬼獸研究太深了!
他一眼看出來了貪神而今因血食而醒,便如彼時鯤鵬封聖。
彆說梅、葉雙聖了,就是再加上幾個半聖,真要打都不一定夠對方吃的。
畢竟,徐小受的小世界裡,就有一個神農藥園。
貪神既然瘋狂,會理智地放過那些遠古聖藥麼?
不可能!
既如此,神農藥園裡的藥,吃一株能讓王座誕生聖力,吃十株能讓虛像神亦暴打北槐化身,全吃了……
天人五衰默默退後。
完全解放的吞噬之體,他太知道有多可怕了。
非但徐小受的小世界壓不住它,它會主動出來覓食,且出來後,戰力還會繼續飆漲。
鬼獸成長周期本就不長,吞噬之體再將這些時間壓縮一下,配合一整座神農藥園……
封聖都算好的。
封聖帝,天人五衰都覺得有可能。
畢竟吞噬之體是完全吸收、完全消化,是天機神使一察覺就必須解放態予以消除的五大絕體之首!
惟一值得商榷的是……
貪神有半聖位格,或者聖帝位格,亦或是同等層次的替代品,且會用麼?
“吼!!!”
再度發出一聲咆哮的貪神,爪下亮起了空間波光,即刻消失在了原地。
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玉京城的高空之上,白茸而巨大的九尾伴隨著利爪轟下。
京都大陣,如水波一般的虛幻結界,即刻彈開。
“轟——”
爆鳴聲由外而內,響徹在了這座繁華城池的街巷角落裡。
砰砰砰……
無數門板窗戶應聲而碎,地磚牆瓦轟然崩飛。
街道上飛沙走石,居於一爪九尾之下,有太多人被震裂了耳膜。
甚至有人被震暈當場,軟倒在了街上。
“什麼東西?!”
“天!這麼大的爪子,這是什麼靈獸?”
“玉京城怎麼可能突然遭受攻擊,京都大陣護不住?道殿主是乾飯乾過頭了嗎!”
城內一時陷入了恐慌。
方才就隱隱聽到了外邊的一些嘶吼和狂響,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的。
畢竟京都大陣的隔音陣法,說是當世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現在……
不止聲音傳進來了。
這什麼鬼的靈獸,也趴到了高空上埋頭張望。
那對如同太陽般熾烈而猩紅的眼珠子,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它對血食的渴望……煞是恐怖!
“沒事,我們有京都大陣!”
“不怕,我們還有神鬼莫測道穹蒼,我朋友說道殿主剛在桂折聖山上打呼呢,忘了出手,這頭凶獸蹦躂不了多少時間的!”
“你朋友這麼厲害?那我賭不出一刻鐘,就有半聖駕雲而來,將之拿下熬湯!”
“娘嘞,看得我想吃肉了,呲溜”
“嘿嘿,俺隻想吃它的爪子,那指甲割來作劍,俺能煉成東域古劍修!”
“哇,這身皮草……”
很快,玉京城內的所有人,在水膜的保護下將恐慌煉成了調侃。
在這座城池之中,一應俱全,有太多人一輩子生活在這裡,連靈獸長什麼樣都沒具體見過。
現在這麼一頭怪物趴在上空……
罕見啊!
太罕見了!
甚至有人當場掛上了畫布,對空描摹,試圖將方才自身感受到的情緒之恐怖,繪於紙上。
在一眾雲淡風輕間,隻有少數倉皇跑去扶起毫無煉靈經曆的倒地者的親朋們,怔然呆滯:
“死、死了……”
這一聲,在一派驚奇和歡呼之中,如石沉大海,波瀾不掀。
……
“吼吼吼!!!”
水膜外的凶獸瘋了一般,九尾狂掃,四爪齊下。
它像是要扒開這座水牢,將內裡被馴服的無知與狂妄釋放出來,餐之緒平,吞之欲滿。
“轟轟轟……”
水膜顫顫,巨響轟鳴。
有人捂著耳朵,有人倒退避難,更多的人是在長街上歡呼鼓掌。
“來得好!”
“繼續!繼續!”
“看看是你強,還是我們道殿主厲害!”
“不是,以前不都聽不到聲音的嗎……”
“屁!以前有靈獸遮天?隔音陣法畢竟隻是隔音,不是絕音,你沒看到幾乎所有傷害都被大陣擋下了麼?”
“那倒也是。”
咻的一聲,遠空飛射而來巨大而沉重的古老銅錢,在鬼獸貪神肆虐京都大陣時迎頭痛擊。
隻一下,貪神九尾顛轉,身形被轟得側移。
“吼!”
這似乎隻是火上澆油。
腦袋一歪後,貪神九尾冒出了燼照白炎,四爪則湧出了紫色雷電。
“轟!”
再是痛擊而下。
這一擊,京都大陣的水膜,發出了不堪重負般的聲音。
“吱——”
城內呼聲一滯,陡然鴉雀無聲。
但很快,爆出了更為熱烈的喝彩,更為亢奮的歡呼:
“來了!”
“聖山上,來人了,揍它!”
……
桂折聖山,聖寰殿外。
“璿璣殿主,您好了沒,京都大陣到底掌控了幾成,下麵動靜很大啊!”薑呐衣冷汗涔涔,他攔下太多緊急傳訊了。
“稍候。”道璿璣結束悟道狀態,雙手放下,參悟完天機大陣後竟不再動手了。
“還等什麼?鬼獸就要打進玉京城了!”薑呐衣慌了,京都大陣還不啟動,還在被動防禦,這是要等著被撕破嗎?
“你,在命令本殿?”道璿璣平靜目光一掃過去。
“不敢!”薑呐衣急忙退後,又忍不住出聲,“但若那鬼獸進城,將屍山血海、滿城驚恐啊!”
道璿璣無動於衷,木然的眼神漠視下方,瞧不出半分人類情感。
良久,重複道:
“說了,稍等。”
……
“璿璣殿主在搞什麼?!”
同城內的狂歡派對截然相反,南城門口方問心看得頭皮發麻。
他的血影銅錢,竟已無法令得貪神重創!
這鬼獸的肉身,突然拔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如同是虛空巨人。
而這個時候,璿璣殿主本該隔空出手,動用京都大陣——他也提前請求過援助。
什麼動靜都沒有!
奚瞥了一眼老紅衣,退至後方。
他在城門外捏著通訊珠,不住傳訊,一道又一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什麼回應都沒有!
“我來!”
仲元子重步上前,身上防爆服亮出熾光。
他攤開五指,其上跳出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壓縮源種。
又張開另一隻手,五指之上,各自跳躍出了光暗風雷冰五大能量。
十指交叉,城外風雪一蕩,頃刻萬裡真空。
“看我的!”仲元子高高躍起,像是要開始扔鉛球。
“你給我下來啊!”魚老慌了。
“仲老住手!”方問心更是嚇得心跳驟停,“你是要喂它十大屬性嗎,它是吞噬之體!”
這兩道傳音同時臨至。
仲元子怔然的眼神中猩紅隱沒,記起來了什麼。
“呃……”
他訕訕放下了手。
一震,指尖恐怖顫抖能量,便化作飛灰被納入氣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