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有淚家血脈!”
九天之外,突然傳來一道肅殺之聲,帶著比風雪還要冰涼的冷意。
“誰在說話?”
“還有人敢來,這可是屬於淚家、魚氏,以及璿璣殿主的戰場!”
“這個聲音……嗯,沒聽過。”
滿城煉靈師舉目而望,卻是找不著發聲者何在。
半空中葉小天若有所感,從懷裡一摸,摸出了一塊聖光淡淡閃耀的天機陣盤。
這來自玄無機,在他和那位所謂的無機老祖被妄則聖帝追殺,一同躲進聖宮避難之後。
當時說是後來可能有用……
這個時候,該派場了?
玄無機既有呼喚,葉小天不曾遲疑,當即聖力注入,將天機陣盤遠遠一拋。
虛空天機道紋勾勒,很快幻化出一扇光影朦朧的空間之門。
門扉後兩道模糊身影,一前一後相繼踏出。
當先的是一黑袍青年,右手拄著拐杖,隨著行進將其頭鬥笠摘下,露出了一張麵容花白的臉。
他長得怪是嚇人,雙眼位置還綁著一道黑布,打扮像是一個盲人。
緊隨其後的為一白發老者,手托著一塊天機盤。
這老頭存在感就極低了,似乎刻意將自身氣息隱斂,不想引起過多關注。
玉京城的煉靈師,也根本沒多少人去注意後方老者,視線全定格在那盲人青年臉。
很快,有人驚呼出聲:
“淚雙行?”
“他是聖奴淚雙行,手中的是名劍抽神杖!”
來者身份,呼之欲出。
如若說“聖奴受爺”之名,是近階段聲名鵲起,“聖奴淚雙行”,則是成名太久了。
在受爺未出世的那些年,他被譽為黑暗世界的青年輩第一。
近些年雖說風頭全給某人搶了去,也鮮少再執行過重的任務,但在當年,他有被流傳說是聖奴的接班人。
後來八尊諳身份被認出,有段時間,淚雙行又被傳為是八尊諳的親傳弟子。
這個時時刻刻跟在第八劍仙身邊的親傳,含金量可比那什麼記名弟子笑崆峒強多了,也幸運多了。
當時無數人豔羨都來不及,現下抽離出來一看……
淚汐兒、淚雙行、魚知溫的淚家瞳、道璿璣這個淚家覆滅者,這就是一個圈啊!
這圈早該在十多年前完成閉環,卻因為一個叫八尊諳的人,到現在還沒畫句號。
玉京城內,已經有人皺著眉,開始竊竊私語:
“我聽說,八尊諳年輕時縱劍四方,得罪了不少人,也結交了不少朋友,他同淚家那一代的家主好像就有點交情。”
“所以當年淚家覆滅,淚雙行其實是被八尊諳,也就是聖奴首座救了,後麵才會加入聖奴?”
“你問我,我問誰?”
“哎,這不一起開動腦筋麼……話說淚家是什麼原因給滅了的,我怎麼忘了?”
“好像是,勾結鬼獸?”
“嗯,那我該忘……所以他妹淚汐兒,也就是徐小受的師妹木子汐,加入了天桑靈宮,是在聖奴無袖的撫養下長大的?”
“這我倒有點了解,那個木子汐好像加入東域的天桑靈宮時間也不長……”
“不重要!重要的是分開撫養啊,兄弟!雞蛋不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就是為了今天的歸來?我靠,我有點熱血沸騰了……”
“所以璿璣殿主才是罪人?畢竟受爺剛驗證了,契約鬼獸並不會出事!”
“你怎麼可以編排璿璣殿主?你是聖奴?”
“你彆亂講,我不是啊,但璿璣殿主不是罪人的話,她徒弟魚知溫,怎麼可能在這微妙時刻,當麵質問她師尊?什麼事不能過後聊?”
“唉,我的魚知溫呐……”
玉京城的重重低議聲,轉了一圈之後,回到了中域無數年輕人隻敢遠觀不敢靠近的白月光身。
時值此刻,所有人都感覺這局兜兜轉轉有點繞了。
有人覺得魚知溫可憐。
也有人覺得她的可憐是裝出來的,並不值得同情。
事實就是她以外族人的身份,用了人家淚氏一族的珠璣星瞳沒錯。
至於說“血脈”問題……
理不清的東西,還得交由場中幾個當事人來解釋。
……
萬眾矚目的魚知溫,這會兒注意力根本不在局外人身。
她隻聞聲一轉眸,便看到了光門裡拄杖走出來的那道高大的、瘦削的,麵容花白、五官都模糊的青年身影。
當他迎麵而來時,隔著那遮眼的黑布,隔著明與暗的阻礙……
來自不同時空的視線交錯,激發了魚知溫腦海中塵封已久的破碎記憶。
畫麵中,那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在有花香鳥語的桂樹旁,在一個靈池的岸邊……
一個還在等魚兒鉤,正處於百無聊賴狀態中的小女孩回眸後,看到了少年抱著另一個瓷娃娃般的小妹妹。
“我猜你姓淚,是跟著族中長輩山的?哇,這是你妹妹嗎,好可愛……”
“彆摸,她睡著了。”
“噢,她叫什麼名字呀?”
“淚汐兒。”
“我在跟我魚爺爺學釣魚呢,他又下去摸魚了……哦,對了,我叫魚知溫,夏末秋涼魚知溫。”
“嗯。”
“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
記憶陡然崩潰。
那兒時見過幾麵,也一並嬉玩過幾回的同伴,長大後已形同陌路。
若非此前在天桑靈宮還有過一麵,魚知溫甚至難以快速辨認出這道身影的來曆。
遙遙望著遠方。
虛空拄劍之音越漸刺耳。
魚知溫的思緒,卻依舊破碎。
某一瞬,“嗡”的一下,大腦又一片空白。
便如彼時天桑靈宮偶遇時有過的經曆一樣,當淚雙行愈發靠近,那同樣塵封已久,卻是來自師尊的冷漠、絕然的話語聲,便也隨之回蕩於靈魂深處:
“淚家暗中謀劃虛空島,予以滅絕!”
刷一下。記憶變成一片血色,卻是模糊不清。
魚知溫身子猛地一顫,可除卻初見和結局的破碎記憶。
她發現自己和淚雙行中間本該還有過的一些兒時經曆,渾然回憶不起。
淚雙行步步逼近。
魚知溫顫顫不安。
直覺告訴她,該退了,該遠離此地,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魚知溫目光堅定,沒有後撤半步。
她為尋真相而來。
“唔!”
突兀地,腦袋一陣生疼,像是靈魂在抽搐,魚知溫捂住大腦,疼得發出悶聲。
然這一次,她沒有如天桑靈宮相遇時那樣,當空墜落。
她咬緊牙關,硬是承受下了這般莫名痛苦,艱難出聲:
“淚雙行……”
……
淚雙行仗劍而來。
迎著四下目光,他麵無波瀾。
甚至沒有靠近淚汐兒半分,他隻踱步走向魚知溫,目標無比堅定,隨行冷聲言道:
“誠如你師尊所言,你當然有淚家血脈。”
“如若沒有淚家血脈,淚家瞳怎麼可能保持常態化開啟?”
“如若沒有淚家血脈,你如何通過淚家瞳,獲得天機術的極大便利,於道部年少成名?”
什麼意思?
徐小受眉頭不自覺皺起。
所以魚知溫真的是半個淚家人?
但如此,道璿璣又怎麼可能收她為徒,這不養虎為患麼?
道璿璣有些激動,似乎想要開口說話,甚至有了殺意針對淚雙行的出現。
徐小受急忙控製,將這老阿婆搞得瘋魔,令得她無法出手。
“你們繼續。”
他看向許久不見的淚雙行,同時對身後存在感為零的玄無機點頭致意。
淚雙行卻沒有回眼看來。
他已早早失去了“看”這個動作,隻是放言四方,如在昭告世人,漠然道:
“奪舍而來的淚家瞳固然能用,卻是有著限,過之必傷,用久則廢。”
“隻有身負淚家血脈,以本源之血催使本源淚家瞳,你魚知溫,才能成為如今的道部首座。”
本源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