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巳人略帶苛責地瞪了徐小受一眼,這才看回小姑娘,無奈道:“立場不同,不必多禮,你們談你們的吧。”
北北這才能訥訥地轉過頭來,看回徐小受,“滿意咯?”
徐小受看著那呆呆的小姑娘,頓時來興趣了,聲音一揚道:
“哦?你行劍禮就是為了敷衍我?”
“這關我何事啊,難道不是你自己想給巳人先生請安?”
“我!”北北心頭鬱結,這一刻,眼神都像是能殺人,咬牙切齒吐字道,“當然!”
“什麼?”徐小受卻又捧住了臉,一驚一乍道:
“你還真打從心底裡就想給我巳人先生請安了?他老人家可都說了,立場敵對!”
“北北啊,你可是聖神殿堂的白衣執道主宰,光天化日之下,連裝都不裝了,就敢勾結我這黑暗勢力頭頭的老師,你罪當誅啊!”
徐小受左右張望著。
主要是瞟向那聖神殿堂的諸聖,最後又對北北小姑娘很不禮貌地指指點點,“宣判”道:
“我要是道璿璣,她起碼得斷兩臂、兩臂啊!”
四下皆寂。
殺人不過頭點地。
徐小受這廝,卻從來不止殺人,還想要誅心。
他那最後一句話,更含沙射影了不知道多少個聖神殿堂人!
仲老、方問心,臉色都鐵青了。
下方玉京城眾人,望著顫顫巍巍、搖搖欲墜的北北,感覺心都在發寒,竊聲議論起來:
“受爺這張嘴……”
“反正我要是北北,我現在不戰而亡。”
“不是?老兄們,我怎麼聽不懂了?北劍仙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受爺又在說什麼?”
“啊,這你不懂嗎……就你小子這智商,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李富貴混雜在人群中,幾乎要味受爺拍手叫絕了,聞聲轉頭,掐著手指給身周眾人一一數列解釋:
“聽好了!受爺這‘斷兩臂’的意思是……”
“審判司的處罰無度,道殿主的作壁上觀,十人議事團的毫無作為,璿璣殿主的暴虐無道,還愛癡人說夢,更兼有無月劍仙既有功勞,也有苦勞,最後還被倒打一耙的慘淡結局!”
“你們再往深處去想……”
“無月劍仙當年可是拿下了聖奴的二把手無袖,卻被斷一臂;饒妖妖為聖神殿堂而隕,死後還要在璿璣殿主的就任儀式上被列罪批判;六部首座什麼的我們就不說,就看道殿主……”
“勤勤懇懇三十餘年的道殿主,最後兩臂不也斷了?聖山基業被奪,殿主之位被搶——他們全部遭到背刺!”
“受爺是什麼意思?”
“受爺的意思是,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君不見聖神殿堂而今三聖出手都有顧忌,不敢死拚,獨獨你北劍仙能力大?修為強?境界深?腦子最靈光,敢對我們受爺拔劍?”
“屁!”
“就算她北劍仙最後破天荒地拿下了受爺,等待她的是什麼?是獎賞嗎?是進位嗎?”
李富貴說得滿麵漲紅,唾沫橫飛,一甩袖袍,慷慨激昂道:
“不!是斷兩臂啊!”
“連葉半聖、巳人先生都拿不下,就拿個王座道境的受爺,斷兩臂都算輕的,她北北斷頭都有可能!”
這一番深刻見解,驚得四下諸人,那叫一個頭皮發麻。
“老兄貴姓?您這……太強了!理解太頂了!小弟我甘拜下風。”
“哇,我要是有老兄您這腦子、這理解,何愁宗師悟不了道,破不開‘陰陽境’?”
一眾人等圍成一團,幾乎要將當中之人捧上神壇,李富貴含笑撫著假須:
“不才姓朱。”
又意味深長道:
“道可破,人情難破;身可死,名不可死……就看那北劍仙如何抉擇了。”
“受爺有句話說得很好,這裡的老人都學到了,就北劍仙還是太年輕,沒有悟破。”
“什麼話?”一眾人胃口都給吊起來了。
李富貴輕笑一聲,望著虛空,展露出了神棍般的氣質,頗為唏噓道:“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
這下所有人蹙眉低頭,各自品嚼,若有所悟,“老兄高見呀,您這話……厲害!”
“不是我厲害,是受爺厲害。”
李富貴嗬笑著道:“東域有劍修研究八尊諳的‘一劍一歌’,我不是,我是長達一年半的受學家,專門研究受爺的言論的,你們跟不上我的進度,正常。”
便這時,九天上一道聖音炸開,來自方問心,殺氣那叫一個凜然:
“誰在下麵胡言亂語?!”
啪一下,鞋子甩著眾人的臉飛起,李富貴早溜得不見人影。
……
還彆說。
玩笑歸玩笑。
當玉京城的竊竊私語聲漸消,北北受到影響了。
那個什麼“受學家”的理解,固然有誇大其詞的成分在,但見解無疑是獨到的,是一針見血的!
北北摸著手上的請戰書,躊躇不定……
勝且不談。
若敗,徐小受的話聽著像兒戲,自己的雙手,真保得住嗎?
側後方,淚汐兒無聲望著眼下此景。
在木子汐時期,她已不知見過多少次徐小受以唇槍舌劍術殺人於無形了,因而心緒難再有波瀾。
但當連這位白衣執道主宰都被喝住時,依舊感覺一陣恍惚。
北北確實還聲名不顯,隻有七劍仙新榜出來時候,傳揚過她的一些戰績……
但毫無疑問,她是強的。
七劍仙初榜不會亂來,聖神殿堂再蠢,也不會亂安排人上位。
看看上一屆白衣執道主宰就知道了,北北對標了,至少是剛上任時期苟無月的戰力。
但麵對徐小受,她真的像極了一個孩子!
反觀徐小受……
這廝在說完之後,腳下氤出了無邊鬼氣。
他再次大開大合地跨坐於鬼氣王座之上,傲氣十足,眼神環顧四周諸人,特彆是淚雙行後,輕笑道:
“同輩之間我無敵!”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同樣也是一個忠告。”
“你現在退去,還能保住白衣執道主宰的位子,還能保住七劍仙的臉,三思吧!”
這話說的,淚雙行都緊了緊手中劍,想要一試高下。
但場合他還是分得清的。
過後他可以挑戰徐小受,當著玉京城和聖神殿堂的麵,聖奴就是一家人。
北北聞聲,反而沉靜了下來。
她回眸一望,穀雨和柳扶玉就在後方,遙遙望著自己。
沒人說話,沒人嘲諷。
但可能,也沒有誰會認為自己能贏吧?
玉京城沸沸揚揚,萬眾矚目下,北北笑了笑,將請戰書往前頭一拋,十分正式地持劍行了古禮,高聲道:
“七劍仙北北,正式挑戰徐小受。”
“此戰昭諸天下,五域共知,由南域風家監戰,誠邀大陸古劍修前往中域觀禮。”
“地點為玉京城,時間定在三日之後。”
一頓,北北的目中刻意多了幾分挑釁,瞟向對麵那黑衣青年:
“徐小受,你可敢接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