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風聽塵。”
“葉半聖大駕光臨,風家蓬蓽生輝。”
萬眾垂衣拱手之際,當空掠出迎接半聖的風聽塵,不卑不亢,讓人如沐春風。
他渾身上下,毫無劍修的淩厲氣勢,看上去就如是一個普通老者。
一襲簡約樸素的青白色劍袍,襯著鬢角發白的長發,很好地修出了高個者的挺拔,還有幾分灑脫不羈的氣質。
“風老客氣了。”
葉小天淡然轉眸,率先看到的是風聽塵胸腰側的佩劍。
名劍二十一,鶴劍聽塵。
劍長三尺有餘,護手處刻有丹頂白鶴展翅之相,通體玄黃,超塵脫俗。
就如風聽塵這個人一樣,不名不顯,隱淡於世,卻又不乏鬥爭之心。
微微抬首。
但見這老者雙眉極淺,額上有著褶皺。
他的麵相已是遲暮之年,目光卻是比年少青壯還要有神,炯炯發光。
“古劍修都一個樣,表麵客氣,心比天高……”
葉小天腹誹著,身形微微拔高,保持與風聽塵平齊,卻也不超出。
論修為,他是半聖,風聽塵隻是劍仙。
但後者戰力不詳,想來看其一身返璞歸真的境界,再差不比尋常半聖差多少。
論資曆,風聽塵可是極老了,隻比梅巳人、侑荼低一輩,比他那一屆的其他劍仙,如苟無月、饒妖妖……還有誰來著?反正都高一輩!
葉小天年少時就聽過這位的名聲,如今封聖來見,自不敢肆意妄為,他也不是這樣的人。
“時間很緊,巳人先生該說的,應該都同你說過了。”葉小天開門見山道,“風家監戰者何在,這便隨本聖去往中域吧!”
“我。”風聽塵笑著指了指自己。
“你?”葉小天訝然,這家夥不是不入世了麼,徐小受和北北一戰,還能把他炸入局?
“還有羊老。”風聽塵說著,手往後方一指。
風家聽風亭上,便再躍出一道古劍修的身影。
這位身材瘦削,額角崢嶸,背負一劍,勢可拔山。
與風聽塵截然相反,他的氣質並不內斂,完全釋放著,如一把出鞘利劍。
“羊老,羊惜之。”風聽塵介紹道。
“見過葉半聖。”羊惜之留著山羊須,眼神鋒利得如能紮人,言談之時和煦中帶有鋒芒,儼然一不甘人下之輩。
羊惜之,穀雨、侑荼、梅巳人那一代的老人了,比風聽塵還高一輩。
但卻是這一屆才被評入七劍仙,“雙老一笑柳扶玉”中的雙老,就指穀老、羊老。
“第二劍仙?”
葉小天似笑非笑地看去。
風聽塵那種人,他就會客客氣氣地聊。
這種鋒芒畢露的古劍修,葉小天就很喜歡刺激一下了。
跟刺激年輕時期的肖七修一樣,一句話,能搞出來這些有脾氣的劍修許多反應。
“是。”
羊惜之卻是重重點頭,沒有不爽,沒有反駁,坦然承認了自己的排名,似也沒聽出來葉小天言語中那一丁點的譏諷。….
葉小天見他率先,倒也不至於不好意思。
古劍修悶騷得很,鬼知道他們此刻心裡頭真正在想的是什麼。
風聽塵嗬嗬一笑,隨口打岔道:
“葉半聖真是幽默。”
“不過七劍仙新榜初定,排名隻是暫時,等封榜之時才見真章,羊老實力不止於此的。”
葉小天聞聲轉頭而去,想到這家夥剛出來時竟敢高過自己一頭,便道:
“有個問題,本聖倒是好奇……”
“這七劍仙榜,乃你南域風家所評,羊老既與風老交好,又客居風家城,聽說你二人交情甚好,還抵足而眠。”
“那為何這‘雙老一笑’中的‘雙老’,不是羊老在前,而是穀老在前呢?”
羊惜之無動於衷,甚至能挪眼於風聽塵身上,似乎也想聽聽他在外人麵前的答案。
風聽塵依舊談笑風生,不曾冷場,或者冷落了葉半聖,笑著既答也問道:
“葉半聖要這麼問的話……”
“在下是該認真地回答,按‘劍塔’的評定來排,還是也該玩笑一番,說是避嫌呢?”
葉小天眉頭高高一挑,聽出了深藏言語之中隱隱的鋒銳。
風聽塵能在南域罪土這等混亂之地,治理得了風家,確實不是一般人。
這話既正麵回應了知之不深者對“七劍仙”的懷疑,也暗諷了他葉小天的玩笑無度。
偏偏說出來時柔和無比,不難讓人接受,同時還將皮球踢了回來,讓發問者自己去答去擇,視回應態度而著下言。
不針對,無敵意。
但你若是來找事的,風家也不是善茬,敢接你的玩笑話,也有能力駁你的針鋒相對!
“哈哈……”
葉小天大笑帶過。
他自然不是來找事的,隻是來接人的。
這問話也純粹源於好奇,最多捎上了幾分個人不爽——當然也隻限於身高層麵,不針對風家。
見風聽塵態度一硬,他便拾階而下,跳過了這個話題:
“玩笑罷了。”
“那本聖這就帶你和羊老前往中域?可還有其他人要隨行?”
風聽塵暗中鬆了一口氣。
他也不想樹一奧義半聖為敵,都不知道怎的就惹了這茬,來勢洶洶的。
大家都能各退一步,那是最好。
“我等老了,隻能監戰。”
“風家還得出一個年輕小輩,隨行前去玉京城主持正事,以及處理一些瑣碎雜事。”
“葉半聖就帶我等三人吧,辛苦了。”
風聽塵說罷,手往下方一招,卻沒能招來人影,他臉色一變。
葉小天倒是不急,好奇投去目光。
風聽塵回眸賠了一笑,轉身便喝道:“風中醉!”
“啊來了,來了……”
風家大宅之中,這才掠出一道年輕的白衣身影。
他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長得很是俊俏,臉色還有些酡紅,頭發披散著,濕漉漉的。….
身上白衫就綁了個簡單的黑腰帶,胸口敞了大半,綁結還係得歪七扭八的,顯然匆匆忙就上來了。
“不好意思,葉老羊老風老……哦不是,老家主。”
少年神色很是惶恐,連連道歉:“我太重視葉半聖的到來了,因而前去沐浴更衣了下,這才耽擱了些時辰,我自罰三……”
啪!
他說著甩了自己一巴掌,捂著臉,訕訕改口道:“自罰一巴掌,嗬嗬,嗬。”
這巴掌打得不可謂不結實!
少年嘴都歪了些,腮上還多了四道紅印子。
風聽塵隔著老遠就聞到了酒氣,臉色一片鐵青。
半聖親至,說了不可怠慢、不可怠慢,這廝竟還跑去飲酒!
哪有什麼因為尊重而去沐浴更衣啊,試圖洗淨身上的酒味兒才是事實吧?
又遞給葉半聖一個抱歉的眼神,風聽塵視線下移,挪到了少年腰間的酒囊上,怒從心頭起,剛想出手。
“嗡!”
鶴劍聽塵輕輕一顫。
少年手就像抹了油,無比滑溜,把險些給忘了的酒囊趕緊送到空間戒指中去。
“啊哈哈……嗝。”
這尬笑本是打算緩和氣氛,不曾想笑出來一個酒嗝。
風中醉死命捂住了嘴,緊張刺激中帶著些許感激的眼神,不留痕跡從老家主腰間的名劍上掃過,鼻子狂吸氣,又試圖將味道吸乾,同時尷尬無比道: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幾位大佬快些出動吧,可不能讓巳人先生那邊等久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