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湊過來吧!”
但當個和事佬岑喬夫自認為還是夠格的,畢竟他夠老,也掌握了倚老賣老的技能。
他招招手跟水鬼、徐小受打起了招呼:
“師父還是義父的事情固然重要!十分重要!”
先是肯定了這一點——男人之間,天塌下來了都沒這事兒大,岑喬夫才敢道:“但彆忘了神亦還在打那邪樹,我們可沒有時間乾看、乾等。”
好狡猾的老頭,我記住你了。
這話說得,徐小受是一點毛病都找不出來。
他有心不肯就此放過桑老,但確實事有輕重緩急。
桑老不會無緣無故現身然後自打自臉,他一定帶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才有臉過來。
“月宮離不見了。”
水鬼皺著眉靠近,四下掃量後隨口說著,以一種極儘迂回的方式也打起了遮掩。
徐小受對此嗬嗬一笑。
好你個粉紫色條紋內褲,我會不知道那剖腹男跑了嗎?
你這話題轉得也很生硬,你我也記住了!
今天敢幫桑老頭的,一個個都記小本本上!
“那狐狸已經不甚重要了,殺很難殺,磨又太耗時間,知道他要做什麼,阻止就可以了……過來。”
桑老義正辭嚴說著,絕口不提方才那等恥事,言罷往後一招手,喚來了戰戰兢兢的焚琴舊部。
後方人還在傳遞著神之命星,光明正大到仿佛他們才是聖神殿堂人,不懼天下任何煉靈師攔路堵截。
實際上,也沒有遮遮掩掩的意義了。
此地彙聚了聖奴半壁江山,聖神殿堂來了都得裝孫子,這幫人說一為二,指鹿為馬,何人敢提出異議?
此刻焚琴舊部們唯一所牽慮的,隻有老大會否將方才糗事遷怒於他們。
顯然,多年不見,記憶隻會沉澱出來美好——他們看高了焚琴老大的器量。
桑老是沒有怪罪他們。
隻是將這些麵孔一一收進眼底,在心裡編織好了小鞋打算今後給他們穿穿……
但想想還是算了。
人這一生,多大的風浪不能碰到呢,現在很慘,明天就沒有更慘的事情了嗎?
往好處想想,授人以柄,其人今後治我之道,不正有跡可循了嗎?
繞開他走便是了。
世界不以他而轉,良辰美景自在大山。
所以說,彆被壞情緒影響了自己,寬容,大度,才是為人處世的王道準則。
“彆把這些人逼到徐小受麾下去了,現在可確實是另有明主……”實際上,桑老皺眉暗忖。
待得人齊,徐小受也不情不願扭扭捏捏地走了過來,桑老才大手一揮,不帶討好地笑道:
“這裡是六顆神之命星,我送給你的見麵禮。”
為師呢?
徐小受“嘁”了一聲,心道你怎麼不用“為師”自稱了,給個機會啊。
六顆?
岑喬夫卻是看得眉頭高高一提,眼神略有不自然地看向了手裡足有三倍之差的袋子,又瞥向水鬼,眉眼再動:他怎麼會有六顆?
水鬼麵無表情斜他一眼:六顆算少的了。
岑喬夫嘴角一抽:你這不是在罵你自己菜?我們倆並肩作戰才兩顆!
水鬼嗤著鼻微搖頭:不好意思,彆算上我,我隻是個被拉入局的看客,我沒有那種欲望。
岑喬夫嘖巴著嘴,感覺這些陰間人活得是真沒意思,處處充滿了算計,這才迎上了昔日棋友桑老火急火燎的擠眉弄眼,不鹹不淡吹捧道:
“哇,六顆,真多。”
徐小受嗬嗬一笑,看著從桑老身後人傳過來的神之命星,也吹捧道:
“哇,六顆,隻比我的七顆少一顆。”
就這?
就這你想打消方才的事情?
彆做夢了桑老頭,要麼師父,要麼義父,你選一個吧!
桑老自是聽得出來這逆徒的陰陽怪氣,瞪向了岑喬夫,“你的呢?”
我的是我的,我天資也很高,也想拿拿祖神命格好不好……岑喬夫撇撇嘴,卻是將神之命星掏了出來,遞給徐小受,“送你。”
“欸,謝謝岑前輩,這人情我領了,來日一定厚報!”徐小受鄭重鞠躬,鄭重承諾。
你!桑老張了張嘴,最後嘴唇抽動著,無法出聲。
岑喬夫微一側頭,極小幅度地一聳肩,眼神仿是在說:沒辦法,你徒弟太精了,這順水人情我是也想送到你身上去,架不住人家不認、不肯、不領啊!
桑老咬牙切齒:你就不會先給我,我來送?
岑喬夫:你早說嘛!
搞什麼,在搞什麼……徐小受遲疑的目光在這幾個聖奴老家夥臉上來回流動,沒能忍住道:“你們有自己的一套加密語言?”
嘶!
水鬼暗吸一口涼氣,微一撤步,立馬退出了無聲的戰場。
還好自己提防著這小子,沒溝通太深。
“啊?語言?什麼語言?”岑喬夫迷糊地撓撓頭,努著嘴剛想吹口哨,給桑老一眼瞪憋了回去,便抽出了腰間的小斧頭開始把玩。
你好忙……徐小受簡直無力吐槽,也懶得破譯他們的語言了,雙雙接過東西後直言道:
“不夠。”
算上自己的七顆,桑老的六顆,岑喬夫的兩顆,總計十五顆神之命星。
還差三顆,祖神命格才能兌換到手。
桑老當然知道這逆徒說的“不夠”本質上是個什麼意思,暗地裡一陣齜牙咧嘴後,也是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看向不遠處道:
“白胄宮主,還有三顆。”
刷刷刷……
瞬間,周遭還敢杵著看,等待奇跡,也等待神跡的一眾人等,目光齊齊掃向了那紫頭發的美婦。
白胄宮主?
直至此,所有人才意識到,這就是祖神榜上的那位,也是戌月灰宮的領頭羊。
但……
不是說。
他是男的嗎?
萬眾矚目,白胄酒葫蘆一倒,灌了滿嘴酒後,大腿一岔踩在了大石頭上,打了個酒嗝。
“嗝……”
這才抖了兩抖,將三顆神之命星,從葫蘆裡倒出來:
“你們救老子一命,老子很感激。”
“但就差老子手裡這三顆神之命星,卻不能直接這麼給你們。”
桑老上前,剛想開口。
白胄宮主搖搖頭,臉上滿是紅暈,一副喝大了頭腦還很是清醒的模樣:
“彆跟老子扯什麼命重要不重要,價值幾顆命星,死了什麼都沒有還都是你們的的問題。”
“都是聰明人,你們知道老子在說什麼,特彆是你,徐小受……嗝,我要你!”
你要我?
你是真清醒,還是假糊塗?
知不知道上一個敢這麼說話的女人,已經歸入我們天上第一樓了?
徐小受剛想開口,藉此聊聊合作的事情。
桑老往側邊一步,擋住了他,神情冷然地望著那紫發美婦,道:
“合作,不是這麼談的。”
“奇貨可居,也不是這麼個居法。”
徐小受凜然一醒。
是了,合作是建立在雙方地位對等的情況下談的。
現在你弱我強,你少我多,你居的不是我的必需品,你家貪神更是住在我家,我們為什麼要談合作?
在不平等的情況下,還巴巴地先去開口談什麼平等合作,這不是在尊敬彆人,這是在自貶價值。
換在彆人眼裡,也不會覺得這就是尊敬,這隻是小肥羊——可宰!
心態一變。
看向這位昔日大名鼎鼎的戌月灰宮宮主,徐小受眼神也為之一變。
他剛想開口,瞅見攔在前頭的桑老身影,略一沉頓,失笑著選擇了閉嘴。
這位是誰?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焚琴老大!
以前我沒得選,必須要在爾虞我詐的江湖中生存,不得已才得跟那些老人精們斡旋。
現在我身前有人!
我們可以內訌,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卻不妨礙我們一致對敵!
他一句話能堵住身前身後所有人的心思和嘴,我又何須費這腦筋出麵?
躺好就行了!
餘光一瞥……
水鬼側著身,捋著他的濕發和拿捏著那半張黃金麵具,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再一瞥……
岑喬夫百無聊賴把弄著他的小斧子,雙目失焦呆望半空,好像腦子被人挖走了,隻剩下一個唯一兜轉著的念頭:出遺址後,該吃什麼大餐好?
太嫻熟了!
他們躺平躺得太嫻熟了!
比自己這個內卷怪,活得滋潤無數倍!
徐小受總算明白這一路匆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的什麼,是什麼了。
是體驗啊!
我為什麼要籌謀呢?
我何必全道精通,戰鬥、算計、布局、修煉通通點到滿級呢?
我隻需要學會分配,把腦子交給桑老水鬼,把戰鬥交給岑喬夫水鬼……我當八尊諳不就成了嗎?
等等!
原來八尊諳,是這種體驗?
徐小受狠狠慕了,看向前方,再閉口不言,徹底思緒放空。
四下,頓時安靜了。
“你們在逼老子?”
白胄臉色很不好看。
然一言出聲,等了許久,聖奴幾人沒有回應,徐小受這個這個小孩也沒有。
他隻能看向桑老,等待桑老的回答。
桑老伸手向額,停了一下,摸了摸顱頂,什麼話都沒說。
他隻是無聲望著這位戌月灰宮的白胄宮主,大眼圈周眉頭似乎是動了一下,也似乎什麼都沒動過。
風吹過,岔在大石頭上,裸在高叉裙外的腿,微微有些發冷。
白胄眯了眯眼,感覺周遭氣氛突然變得危險,便將大腿並攏了回來。
他再望前……
把斧發呆的半聖樵夫,側身摸麵的奧義半聖,半禿頭還在擼頭皮的焦黑人,人畜無害的徐小受……
這不四大惡人嗎?
“轟!”
遠處又傳來一聲炸響。
白胄心頭狠一咯噔,不對勁,神亦不會無緣無故出手……五大惡人?
“啪嗒。”
前方,徐小受不知從哪裡抽出了一頂草笠,蓋在了身前那比他矮了一截的禿驢頭頂上。
畫麵,完全成型了!
一身焦黑的聖奴無袖,這下伸手可以摸到東西了。
他壓了壓草笠,陰翳眼神藏進了黑眼圈中,黑眼圈藏進了草笠陰影下,焦枯的整個身體則徹底融入了黑暗之中。
風中,捎上了幾分殺機。
白胄終於意識到不對了,自己孤立無援,而對麵……
聖奴·完全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