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徐小受,就是要對十尊座發起挑戰。
誰能守得住當年那張死命奪下的寶座,在這即將一騎絕塵的家夥發起最後衝鋒之時?
“你醒了?”桑老欣慰地看著愛徒。
“不然呢,我好徒兒。”徐小受起身後眨眨眼,示意眼睛長這麼大,不是用來睜眼睡覺的。
“嗬嗬……”
桑老扭頭往身後,牙齒惡狠狠對著空氣一齜,再笑嗬嗬看回這逆徒,“成功了?”
徐小受再一瞪眼,嘴巴剛一蠕動。
“當我沒說。”
桑老趕忙擺手。
他現在連說話都感覺燙嘴。
時隔多年,桑老懷疑自己焚琴老大的言語能力,是不是在收徒之後被偷了。
這小子,怎就這麼磨人呢?
“我睡了幾天?”
徐小受說著,率先往遠處眺去,發現輪回天升柱光芒黯淡,那裡不止月宮離,聖神殿堂人影兒都一個不見了。
四周靜悄悄的,安靜地可怕。
“七天。”
岑喬夫擴了擴胸,扭了扭脖子,一陣咯嘣響,像是石頭人在激活自己的身體,準備作戰。
“七天?”
徐小受大吃一驚。
這一悟,悟了七天?
都快趕上我接受天祖傳承的四分之一時間了,身靈意三盤,這麼耗時?
“那月狐狸……”
徐小受說著一頓,來不及等解釋,趕忙抬起左手,靈念一觸碰,頓時祖神榜彈出:
“一,徐小受,十八。”
“二,月宮離,十八。”
“三,太宰慈,一。”
“四,華淵,一”
“五,饒妄則,一。”
“六,曹二柱,一。”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徐小受望著祖神榜。
桑老、水鬼、岑喬夫等就望著他。
周圍人少了許多,剩下的都望著這幾位聖奴大佬。
隻有白胄依舊不耐煩地走來走去,心煩意亂得很,“嗒嗒”的腳步聲,襯得四下更是死寂。
良久,徐小受開口,嬉笑著道:“曹二柱來過?他是我朋友!”
“嗯。”岑喬夫緊了緊腰間小斧頭,“他來看過你,見你在修煉,就沒有打攪,喊了一句什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羽升上境了……”
“什麼?”徐小受被嚇到,還想問。
岑喬夫說完這話,似乎也還有話想說,但還沒開口,就給水鬼一個眼神使回去了。
徐小受終於察覺到周遭氣氛有點不對,他看回了祖神榜的最二名,直接切入正題:
“月狐狸,也湊齊了十八神之命星?”
“眼睛長這麼大,隻是用來睡覺的嗎?”桑老反唇相譏。
“這太宰慈……”
“愛蒼生可不是廢物,神之遺跡也隻是不能出,你姑且將他當做最能打的半聖來對待吧……嗯,他應該還聚集了‘一批半聖’。”
“那這華淵……”
“不用懷疑,月北華饒道。”
“這饒妄……什麼!饒妄……妄則聖帝?!”
“嗬,祖神命格,本來不就是聖帝最垂涎麼,你連這都沒提前算到?”
“……”
徐小受再度陷入沉默。
可以啊你,現在說話都這麼難聽了?
桑老則喜笑顏開,仿佛這上麵一個個都是大喜之名,見徐小受停下了問題,還能再笑道:
“他們,都在等你。”
“都是聖神殿堂人?”徐小受還是不敢相信,七天能發生這麼多事情。
桑老嘿嘿一樂:“受爺不是伶牙俐齒麼,怎的今日一張嘴,儘問廢話?”
你!
徐小受差點喊出一句你簡直倒反天罡,末了一想,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徒弟。
看來是先前臉打得不夠疼啊,不愧是無衣·赤焦身,又生龍活虎開始上躥下跳了?
算了,他老了,讓他一手……
“你吃了火藥嗎,說話這麼嗆?”徐小受隻是這麼一嘀咕。
“本來不嗆,現在一般般嗆。”桑老還能再嗆一句,隻是臉色恢複成了平靜,不再笑嘻嘻的。
徐小受忍不住眼神脫離手上祖神榜,抬眸望去。
這一望,他發現除了桑老,連水鬼表情都很陰翳。
周圍圍著的一眾聖奴人,近聖奴人,大家頭肩都垂著,仿佛上邊壓著幾個坐肩靈。
騷話卡在嘴裡,一時間有些出不來。
此情此景,不正是當時月宮離背後的手下表現——風水輪流轉?
“我錯了嗎?”
徐小受忽然感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倘若那個時候,硬開口留下神亦,聯合眾人之力將月宮離殺死,是否現下,就不會出現這麼多變故?
桑老難得搖頭,這一次沒有去嗆這逆徒:
“月宮離沒那麼容易死。”
“誰都有可能錯,你的七日選擇,絕對沒錯!”
對於這話,水鬼深表讚同。
不論付出的代價幾何,都遠不如徐小受這一次悟道的收獲大。
頓悟,是不可以被打斷的,因為中斷了就沒有了,這是煉靈界所有人的共知!
事情,也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因為再不濟,他們有著喚醒徐小受的這最後一條路。
幸運的是,沒有走到這一步。
……
“聖帝……”
徐小受眯了眯眼,“感知”再掃了下周圍情緒低迷的人,發現人確實少了許多。
興許是自己悟道的這幾天,陸陸續續又離開此地,去尋找機緣了。
餘下的,都是桑老帶來的焚琴舊部,還有些聖奴和天上第一樓的半生不熟的麵孔。
他感到,還有哪裡有些古怪,又說不出來!
“妄則聖帝都出現了,你們還能活下來?”
這隨口一問,突兀給所有人問住了,連桑老都沒有第一時間嗆聲回應。
徐小受眼皮一跳,意識到不對勁了,沉著臉望向水鬼:
“饒妄則都出現了,你們能活下來?”
水鬼嘴角一動:“當時聖神殿堂人,為什麼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活著?”
徐小受眼睛頓時含起。
所以,七天過後,聖神殿堂反倒勝券在握,把聖奴人當成了探路石在用?
這,便是月宮離湊齊了十八顆神之命星後,沒有繼續行動的根本原因?
他,想讓自己先動?
再掃周遭一圈,徐小受發現那股陰翳的窒息感,在眾人身上好似更凝重了。
他臉色一沉,看過桑岑水白幾人,再又問道:“那你們,為什麼能活下來?”
既然他們的目標隻是我,聖奴前二把手、四把手、五把手,還有個戌月灰宮宮主,你們都該死才對啊!
白胄已經等不耐煩了,沒等聖奴人開口,冷眼瞪來,沉喝道:
“徐小受,你是蠢蛋嗎?”
“聖奴人陪你玩,老子可沒功夫陪你耗!”
“妄則聖帝來過了,見你沒醒,也沒催,他隻是說,一天殺一人,殺到你醒來,去上境見他為止!”
咚。
徐小受心頭一墜。
他再一次“感知”去打量周遭人,終於明白自醒來時那股揮之不去的陰翳感,為何存在了……
而在這等情況下,桑老竟還在跟自己開玩笑?
“你!”徐小受張了張嘴,心緒如潮翻湧,卻無法歸咎到這桑老頭身上。
“我!”他望著周遭人,欲言又止,最後表情歸於淡然,看回白胄:
“你詳細說說。”
“還能怎麼說?”白胄灌了一口酒,嗤鼻道,“你們聖奴已經死了四位太虛了,明個兒你還不醒,明個兒還要死人!你師父可能隻有他自己要死了,才會叫你吧!”
徐小受頓時呼吸一陣急促。
他險些回頭怒罵這幫聖奴大佬們,又止住了。
是啊,在他們眼裡,自己就是頓悟,就是一輩子都難遇一次的超級悟道狀態。
幾條太虛人命,換三個超越極限的奧義,值嗎?
——可太值了!
一瞬間,徐小受也恍悟了那饒妄則為何來了,也不動桑老、水鬼等人,隻收聖奴底下人小命的原因了。
這可是超越極限的奧義!
饒妄則那廝既為祖神命格而來,這等比祖神命格還要高一檔的“超道化”,他不垂涎?
他若要動桑老、水鬼,其他人必然先喚醒自己。
那麼,這涉及超道化的東西,他便看不到最完美的境界了,奪來不美了。
而在他眼裡,哪怕自己虛空島上贏了一局,就能成為“敵”嗎?
隻是借用了四神柱之力……
隻是打贏了一具受到天祖之靈限製的聖帝意念化身……
僅此而已!
屁都不是!
想到這,徐小受拳頭都攥緊了。
周遭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目光炙烈、灼熱、不甘,但沒有怨恨!
他們,將所有的希冀壓在了自己這位新任的聖奴二把手身上,因為兩個字……
受爺!
受爺,已成傳說!
徐小受感到自己有辱使命,想要道一聲“抱歉”,可……
抱歉有用嗎?
又能怎麼解釋呢?
我隻是在玩,我根本沒把神之遺跡當回事,身邊有這麼多大佬在,我太過沉浸於修煉、感悟,以至於忘卻你們的生死了?
是的,徐小受連那幾個死掉的太虛是誰,長什麼樣,都不清楚。
他足足沉默了許久,最後長長吸了一口氣,越過了所有炙灼而期待的目光,目無焦點的瞥向桑老,聲音沙啞道:
“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直接喚醒我。”
桑老鼻子嗤氣,歪過頭來,如同天桑靈宮初次見麵般,表情平靜而陰悚:
“你知道的,我不會。”
徐小受眉頭一緊,險些出手暴打這桑老頭一番,還想說一句“你是不是蠢,老子其實隨時都可以頓悟”!
他話卡在喉嚨。
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深深望了一眼桑老,深呼吸著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此事,隻是徐徐轉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深邃眼周也染上了幾分陰翳。
饒……妄……則……
“走。”
這一刻的徐小受,平靜得像是聖奴二把手了,聲音中無有一絲波瀾。
白胄不耐煩地一抓頭發,又猛灌了一口酒:
“能走去哪?現在我們隻能召喚輪回天升柱!那廝說不定已經挖好了坑在等我們,而我們現在處境,比當時月宮離還困……”
“我來召喚。”徐小受一撣袖袍,袖袍化作飛灰,如焦葉卷逝。
“然後?”白胄看了過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然後……”徐小受依舊望著天。
“殺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