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善。”
祟陰邪神之臉一頷首,華淵如釋重負,隻覺那股縈於靈魂體四周的死意,忽地全部消散。
好強……
聖帝月氏,到底是如何培養的這些傳承人?
其實放在平日,真要讓華淵去做,他大也可以做到月宮離這等程度,甚至猶有過之。
但在祖神的威壓之下,還能如此有條不紊……
這個大心臟,華淵在想,如果自己具備了,或許華長燈屏風燭地自縛三十年,華家早就易主了。
“謔!”
不再猶豫。
華淵靈魂體顯露,單膝跪地,虔誠而道:
“祟陰在上,華淵拜見!”
拜祖神,並不可恥。
但拜祖神的規矩,若弄不清楚,就很可恥了。
在術祖麵前不可提“邪神”,在邪神麵前隻能提“祟陰”……總而言之一句話:伴君如伴虎。
你真實信仰是什麼不要緊,但當下隻要錯漏了一句,說成“術祖在上”,或者“邪神在上”。
十萬個月宮離,都保不住你一條命。
祟陰邪神之臉確實對華淵不感興趣,他之所以饒過這個人類,是因為另一個人類提出了交易條件。
他知曉道穹蒼何在,這就夠了。
不需要多言,隻是紫瞳視線一定,月宮離就身子一抖,心道一句:對不起了,道穹蒼,我負責帶路,你負責解決祟陰邪神,便開口道:
“道穹蒼此前確實不在神之遺跡,但想來在我入司命神殿這段時間,已踏足神之遺跡,並觸怒真神……此獠死罪已犯,罪無可恕,真當族誅!”
月宮離說著激憤起身,佯裝用聖念掃蕩四周,解除了難為的半跪姿態,認真分析道:
“道穹蒼神鬼莫測,又有許多保命手段,戰鬥力更是不俗,雖絕非真神之敵,然聒噪蚊蠅,亦是煩人,要麼不除,要除,務必斬草除根!”
這話簡直說到了祟陰真神之臉心坎上去。
遙想那個九尾巨人一指寂滅靈魂,當真神鬼莫測,又戰力非凡,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祟陰邪神之臉微動,雖不曾講話,月宮離卻已看出來祂的不耐煩。
馬屁得適可而止……他立馬道:“道穹蒼有分身千萬之能,一花一石,一草一木,凡有靈性,皆可成為他的再生之體。”
轟!
話音至此,覆蓋整個第十八重天的邪神之力激蕩,將任何花石草木之中的靈性摧於一空。
整個世界道則崩壞,除此陰靈柩附近的幾個生命體,其餘生靈、即將孕育出靈性的未成形生靈,通通被誅。
世界,這下是真的安靜了。
砰!
月宮離激(jing)動(xia)得再次跪地,口中不住低呼:
“祟陰在上、祟陰在上……”
乖乖,我可沒有讓你也將我這個靈性體毀滅的意思,莫要亂來啊!
待得心緒平複時,他不敢再亂言多生事端,直入正題道:
“既然第十八重天已毫無道穹蒼存在的可能,在我看來,他要麼羽升上境,去到了第三十三重天……”
祟陰邪神之臉上,又閃逝一縷煩躁之色。
月宮離忙一哆嗦,語速極快道:
“當然,祟陰在上,第三十三重天是真神所在之地,凡人怎得涉足?”
“依眼下所見,道穹蒼必然是回到了第一重天!”
數萬張祟陰邪神之臉,嘴巴位置齊齊一動,發出了一道震天撼地的唾喝聲:
“聒噪!”
原以為是個有點用處的螻蟻,不曾想翻來覆去,隻是講了一通廢話!
祟陰邪神的耐心完全被耗儘。
“霍……”
虛空陡成真空。
那數萬張臉上吞噬完能量的妖異紫瞳,齊齊亮起,彙聚出數萬道邪神之光,驟然射下,就射向月宮離!
草,你是真不好糊弄啊……
月宮離心聲咆哮,一身聖威展開,強行壓下剛要有所反抗舉動的華淵靈魂體,閉上眼就是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
“月關山!”
他大呼著:“道穹蒼必在月關山,他曾不小心透露過,必死時他會在此地複活!”
顯然。
答案,蒙錯了……
邪神之光幾乎逼臉,毫無撤下之勢——這個連月宮離自己都不知曉在何處的“月關山”,祟陰邪神根本不鳥。
“我有辦法將道穹蒼引來第十八重天!”
千鈞一發之際,月宮離熟練地蹲下抱頭,淒聲一喊,那一道道紫色的鞭……哦不,邪光,當頭懸停。
“善。”
這一聲出,月宮離啪嘰一下,軟倒在地,硬擠也要擠得自己渾身濕透。
他又篤定了兩個事情:
一,祟陰邪神本體真在第三十三重天,並且狀態很不好。
二,祂有顧忌,不敢下境。
關於這二,其實很好理解,約莫從第三十三重天到第十八重天,祂的力量大大削弱。
所以,不知為何進了神之遺跡的道穹蒼,才有可能將祂重創,惹出現下這般局麵來。
而一境如此,若是連跨兩境,讓祂降到第一重天去,怕不是要給道穹蒼吊起來打。
所以……
從始至終,祟陰邪神都知道道穹蒼在哪裡,祂也不需要有誰誰誰當那個大聰明給他指路。
祂隻想讓道穹蒼回來。
過程如何,並不重要,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結果最重要。
但於月宮離而言,這個“過程”,就是自己騰一騰,可以避免一戰保住小命的關鍵。
“呼……”
活下來了。
但最重要的另一個問題,也隨之而來。
道穹蒼去到第一重天可以避難,我不亦然?那麼邪神怎可能放手讓自己逃離險境?
月宮離太曉得這些人的心思了,當即匍匐於地,恭敬道:
“祟陰在上,神跡不名,區區道穹蒼何需真神出手?”
“晚輩徐小受,願以毒咒與魂血為奉,懇請祟陰真神降下神旨,令我成為神之行道者,去下境擒那道穹蒼歸來受罪。”
“若違此誓……”
月宮離顫顫巍巍翻出半聖玄旨,在其上將徐小受的祖宗上下十八代名字全杜撰出來寫進去,一個個咒得不得好活。
再掏出一滴早已忘了是月氏哪位半聖前輩在數十年前贈予自己在外曆練保命用的魂血,心道對不住了,一並獻上。
“祟陰在上,請恩準我成為神之行道者。”月宮離捧著半聖玄旨和魂血,手心冒汗。
祟陰邪神一動沒動。
“祟陰在上,請恩準我成為神之行道者!”月宮離二次請求,抖若篩糠。
祟陰邪神置若罔聞。
“祟陰在上……”
他的第三次申請,被祟陰邪神之臉一道冷冽的聲音打斷:
“月宮離……”
嘭!
月宮離以頭搶地,不住磕頭懺悔:
“是我是我是我,但月宮離是我的名字,徐小受也是我的名字,我有很多個名字,我一人衍子千千萬……徐小受是我的真名,我沒想過欺騙祖神,曾經有個家夥盜用我徐小受的名字還四處招搖撞騙,締嬰聖株大人應該知道他……”
嗤!
一滴魂血自眉心處飛出,月宮離好想伸手去抓回來啊,但隻能選擇視而不見。
直到耳畔再落下祟陰邪神的聲音,他才停止了懺悔。
“去罷。”
一顆紫色的眼珠子,以及一根締嬰聖株的枝條落在眼前。
刷的一聲,月宮離拾起雙物,站了起來,滿麵是血,然鏗鏘有力:
“定!不辱神諭!”
言罷,帶著陰靈柩和華淵靈魂體、六髓屍王,轉身走向輪回天升柱的方向。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完美。
心思太過縝密,處處都追求完美的人,很難打破鐵律活得長久。
露個小把柄給大人物,讓他們知曉自己是可以控製的,是個有點小心思但不會礙大事,隻要給點甜頭就可以滿足了的螻蟻,他們將用得更加順手。
至於魂血……
是!
這確實能危及到自己的生命!
但等回到第一重天,邪神能力受限後,卻不一定了。
並且,隻要找到道穹蒼,以其神鬼莫測手段,區區一滴魂血,能耐他何?
祖神?祟陰?
嗬!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今日之恥,待我找到道穹蒼,聯手徐小受,定當萬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