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李家村還沒推行火葬，葬禮也沿襲著過去的習俗，抬棺下葬。
先由陰陽師父選好了吉日吉時，長子抱幡，次子捧靈，媳婦親屬跟隨一道撒著紙錢送去墓地。
一進李家村就碰見出殯，傅有為心情有些複雜，他推著自行車拎著蘆花雞站在一邊，等送葬隊伍過去以後才往李秀秀家趕去。
要說這李家村的結構還真是有點複雜，傅有為騎了半天還暈頭轉向的找不著北，大熱天的太陽又曬，傅有為汗如雨下，想找個人問路吧，偏偏李家村的男女老少都跟著看下葬去了，一個人都找不著。
傅有為轉悠了半天，終於看了個活人。
一個穿著大汗衫的老頭正立在一棵大槐樹底下乘涼呢。
傅有為喜上眉梢，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這位大爺，您知道李二牛家住哪嗎？”這是李秀秀她爹的名字。
老頭叼著旱煙，耷拉著眼皮瞅了傅有為一眼。
傅有為這才看清楚老頭的樣貌，頭發像鳥窩一樣纏在一塊，臉上黑乎乎的看不清五官，身上的褲衩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過，泛著一股詭異的破草席味。
1993年的時候，人民過得這麼苦難的嗎？
傅有為皺眉，上輩子扶貧的時候，怎麼沒聽說李家村還有個老乞丐。
“你找李二牛？”老頭粗粒的聲音響起來，小綠豆眼瞅了他半晌：“你就是李二牛他家不成器的女婿吧。”
這事怎麼誰都知道啊！
傅有為臉上掛不住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他想趕緊把這事糊弄過去：“大爺您給我指條道吧。”
老頭伸出雞爪子一樣的手，給他指了個方向，然後便沒再說話，繼續眯著眼在槐樹底下打盹。
傅有為道了聲謝，剛要扭頭，腳底下突然踩到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嚇了他一條。
連忙錯開腳，再定睛一看，原來是不小心踩到了一隻黑貓。
大黑貓被他踩了倒也不生氣，懶洋洋的趴在槐樹底下乘涼，尾巴時不時搖搖，比地主老財還滋潤。
過了一下，大黑貓腦袋突然抖了一下，站起身來搖搖擺擺地走了。
傅有為嘀咕了一聲：“這貓還挺肥的。”
“你說什麼？”老頭突然挑高聲音。
傅有為心說這老頭還耳背呢，嗓門也大了幾分：“沒事，謝謝您老了，我先走了啊。”
傅有為騎著自行車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納涼的老大爺才咕咕噥噥地翻了個身：“沒想到這人年紀輕輕的，眼神就不好，哪有什麼貓。”
當然這一切，傅有為是無緣得知了。
*
站在李秀秀她家門前，傅有為裝模做樣地收拾了一下衣裳，咳嗽了一下，又對著水缸顧影自憐了一下，確定自己利利索索之後，才輕輕敲了敲大門。
李秀秀她娘的聲音從門裡由遠及近地傳過來：“來嘍來嘍。”
話音剛落，大門便拉開，李秀秀她娘似乎心情不錯，一臉喜慶地伸出手。
傅有為擺出一個善意的微笑，剛要去握她的手，卻見李秀秀她娘的手拐了個彎，一下摸到了雞籠子上頭。
“有為啊，來都來了還帶這個乾嘛，多見外啊。”
話雖如此，她動作可不客氣，拎著蘆花雞就往廚房走。
傅有為訕訕一笑，把手擱回褲兜，緊緊跟在李秀秀她娘後頭：“秀秀上哪去了。”
李秀秀她娘翻了個白眼：“還不是被你氣的，秀秀肚子疼，上市裡看大夫去了。”
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