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機廳裡嘈嘈雜雜,裡麵什麼人也有, 既有像“原主”一樣的古惑仔, 也有穿著校服的小學生,逃課來打遊戲。
傅有為瞥了一眼屏幕,一個黃頭發橘色衣服的人正和另一個綠衣服的人打架, 一邊打一邊“啊到給, 單槍布魯根”地喊著一些聽不懂的鳥語。
拜鄭信所賜, 傅有為雖然沒玩過, 但也聽說過這款遊戲的大名——《街頭霸王2》, 九十年代風靡所有街機廳的熱門遊戲。
傅有為隻是瞅了一眼,就忙著去找球球了, 還真彆說, 街機廳裡穿校服的小學生真不少。傅有為看了好幾圈, 背影有好幾個像球球的, 他挨個看了一遍,愣是沒找著, 一顆心瞬間就冷下來,仿佛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下來。在一塊相處了這麼些天,傅有為早就把球球當做是自己的親侄子了,現在孩子不見了, 心裡焦急的不行。
他忍不住想, 球球不會是被人販子給拐跑了吧, 這年頭的監控係統還不齊全, 要是真弄丟個孩子, 那就和大海撈針一樣不好找。球球一個小男孩,萬一被拐到大山裡怎麼辦,他嘴又刁,離了糖就不能活,萬一惹惱了人販子,打他一頓怎麼辦。傅有為憂心忡忡,打他都是輕的,聽說以前有人販子嫌拐來的孩子老哭,直接下了啞藥,把孩子得毒成啞巴了。
他跟個老父親似的胡思亂想,越想越害怕,不行,萬一真是被拐了,得趕緊聯係人到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這種地方去抓人,興許還有救,事不宜遲,搶救孩子就是一個爭分奪秒。
傅有為前腳邁出街機廳的大門,後腳就聽見一個小孩的聲音響起來:“老板,機子又吞幣了!”
這聲音是!
“傅思遠!”傅有為火冒三丈,一下衝到傅球球麵前,像提溜貓一樣,拎著傅球球就提起來。
球球命運的後頸皮被傅有為死死拎住,動彈不得,他深知自己逃課的事跡已經敗露了,隻能悄摸摸偷看傅有為,小聲嘟囔:“二叔。”
傅有為真是氣笑了,他一直主張不能打孩子,現在愣是被傅球球這個小屁孩子氣的破功,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強行壓下去:“走,跟我回家。”
傅有為深吸一口子,自認為態度已經足夠好了。
球球一手拉著傅有為,一手抱著小書包,小聲說:“二叔,我還沒有和我的朋友告彆呢。”
嗬嗬。還想和狐朋狗友道彆,傅有為直接拒絕:“不行,你現在就得跟我回家。”
傅球球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提出的申請,就這麼被傅有為一口回絕了,他心虛,也不敢再提,隻能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街機廳,心裡默念,希望他明天還能來,自己好不容易才遇見這麼厲害的人。
街機廳裡,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頭上戴著發帶,黑發浪蕩不羈的散在耳後,手裡按鍵操作弄得劈裡啪啦響,動作行雲流水,流暢至極。
他年紀輕輕,水平了得,三兩下就k.o了對麵。看得周圍人震驚不已,紛紛鼓掌叫好。
九十年代,每個街機廳裡都流傳著這樣的高手,他們名不見經傳,可是操作卻流暢完美,手速腦速一流,無論任何遊戲,都能迅速通關,把把第一。很顯然,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烈火街機廳裡頂級高手一樣的存在。
輕而易舉地贏了遊戲,少年伸了個懶腰,慵懶地趴在機器上。身邊有人打趣他:“剛才那個吵著要拜你為師的小屁孩哪去了?怎麼看不見人了?”
“剛才被他家長給拎走了。”
逃課的小學生,少年摸了摸兜裡小屁孩給的糖,淡淡勾了勾唇角,甩了一張錢拍在櫃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喂,鄭信!”機廳老板喊他,“錢給多了。”
他沒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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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有為騎了一路,憋著氣,愣是一句話沒跟傅球球說。
小孩子對情緒的變化是很敏感的,強烈的求生欲令傅球球不敢說話,垂著腦袋,乖乖跟在自家二叔後頭。
傅有為鎖好車子,一扭頭就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頭壓的很低,都快鑽到土裡去了。
傅球球老老實實道歉:“二叔,對不起,我錯了。”
“你錯哪裡了?”這句話剛要脫口而出,傅有為就立時踩了刹車。每當孩子承認錯誤的時候,家長們一定要不依不饒的追問這句話,你錯在哪裡?仿佛不說這句話,心裡的惡氣就出不去一樣。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可占了上風的一方卻還是要強迫認錯的一方再說一遍。
明明孩子已經知道錯了,既然認錯了,又何必不依不饒地追問呢,錯在哪裡,誰又不清楚呢。從個人角度而言,不喜歡這種打壓自尊的教育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