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道子搖頭說道:“饅頭掉碎屑。”潛台詞是容易掉渣弄臟衣服,果然潔癖和潔癖是惺惺相惜的,隻是我目前的情況,連頭要沒了,考慮臟不臟的太奢侈了。
說罷,他拿出一隻小碗,舉起銀筷,認真問道:“你要吃哪一個?”
嘎?
我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道長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大可不必,饅頭就可以了,那樣的話太幾把怪了!
但於道子的低情商根本讀不懂空氣,隻是舉著筷子,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任東來在旁邊忍笑。
僵持了片刻後,我嘴唇微微顫抖,終於吐出一句:“糖醋魚。”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道長夾了一筷魚肚子上軟軟的肉,熟練地剔去了大骨頭,喂到了我的嘴邊。他的動作宛如一個養老院裡身經百戰的護工,我懷疑他的保姆屬性藏不住了。
之前,他們師父裴笑不就讓他當任狗子的保姆嗎?
“師兄沒有彆的意思,吃吧,薩弟,這不是林家的菜,是薛夫人送來的。”
我吞下那口魚肉,問道:“薛夫人送菜來乾什麼?”
“怕我師兄吃不慣唄,林家外強中乾,平日裡喜歡擺譜,席上總是一些大魚大肉,連菜湯裡都放豬油,而我師兄最討厭肥肉,”任東來隨口答道,湊近了我說道,“剛才當著薛夫人和江南武林同道的麵,老王八不止殺了林靜深,還殺了林宏。”
???
那老頭瘋了嗎?用兒子來脫罪也就算了,孫子都不放過,他是打算自己絕後?不能吧,就他這種沒救了的封建思想,恐怕把子孫後代和家族傳承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喲。
“他說林宏殺了阿媛,要給小姨媽一個交代。”於道子輕輕說道,又按照我眼神的示意,給我喂了塊酒糟雞,用十年陳花雕糟的,味道非常妙。
“林宏為什麼要殺薛小姐?”我皺眉道,“床下的手印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那股香味。”
任東來搖頭:“香味不知道,林琦說那些手印是你們魔教的裝神弄鬼,而林宏殺薛媛媛的原因,是因為後者不願意和林府結親,她約林宏出來,親自把聘書扔到他臉上,說自己就算死都不會嫁給他,於是激怒了林宏……最後,林宏把薛媛媛分屍後扔到了他爹埋女屍的地方。如今,林府正帶著薛夫人去挖女屍坑。”
“不過隔了那麼幾天,加上屍坑潮濕多蟲,屍體也實在太多,就算能找到,也看不出薛媛媛的樣子。”
這個解釋不對勁,如果薛媛媛是被林宏殺死分屍,那麼聖女又去了哪裡?那股吸引蠱蟲的香味,還有床底下故意弄出來的手印。
我正想著呢,於道子又給我塞了一口桂花糕,嗯,裡麵是軟綿綿的炒熟的栗子餡,好香,薛夫人府上的廚師手藝絕了。
“阿媛沒有死。”於道子平靜道,好像這是個不容反駁的事實。
雖然林家的解釋漏洞百出,但薛媛媛確實去過地下密室,如果被林琦發現,估計凶多吉少,我都不能斷言她和聖女現在還活著,道長這是不能接受現實了嗎?
於道子看著我的眼睛,補充了一句:“師弟起過卦了,阿媛和你的朋友都沒死,師弟的卦從來沒錯過。”
……好的,我懂了,又是你們蜀山派封建迷信的傳統藝能。
不過,說到“我的朋友”,我咽下嘴裡的桂花糕,衝著於道子剝好喂過來的油爆蝦搖了搖頭,語氣乾澀道:“老王八說我是魔教中人,是笑臉羅刹的弟子,這些都是真的。”
“但我並沒有騙你們,我來江南確實為了找人,她也確實和薛小姐以一樣的方式失蹤,林府密室的事,和我無關……但和魔教有沒有關係,我不知道。”
“我常年在總壇也不下山,江南舵的事情我並不了解。”
任東來頷首,隨口問道:“失蹤的是你們魔教的什麼人?女的,又能驚動護法弟子,不會是你們的那位聖女吧?”
我僵硬片刻,點了點頭。
“我雖然不常在江湖走動,但也聽師父說過,這一代的魔教聖女是教主親傳弟子,練的不是回雪心法,而是蠱術,並且手中執掌被稱作‘萬蠱之蠱’的蠱母,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她在魔教江南舵的保護下,也如此詭異和悄無聲息地失蹤……”任東來搖頭道,“江湖上誰能有這種本事,莫不是林琦親自動手?”
這誰知道呢?
“若是聖女真的在林家出事,恐怕就不用等你們北上除魔了。”我歎息道。
於道子表情分毫不變,依舊試圖把那隻剝了殼的油爆蝦喂給我,好像魔教和正派的糾葛在他看來無趣又無聊,還不如喂食有意思。
不是,你們蜀山派的都是什麼怪癖毛病啊!
我啃掉了嘴邊的蝦,嚴肅地凝視著於道子,堅定地開口道:“我還是更想吃桂花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