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被窗外刺眼的陽光和嘈雜聲所喚醒。
大自然的妙處就在於,無論你是好人還是反派,是貴族還是窮人,都可以公平地享受陽光的溫暖照耀,隻是空氣裡的味道並不好聞,混雜著各種魚腥味和垃圾腐爛味。
當然,還有一清早就開始勞作的普通人發出的各種聲響,這才剛剛五點而已。鬼知道,他們從淩晨四點開始提水、喊人起床、做各種準備工作。
樓下的女人扯著喉嚨尖聲叫喊:“挪挪屁股,懶鬼!就是因為你那麼懶,昨天才會沒有工作和銅克裡,今天你再不被碼頭工頭選中,就不要回來了!”
“煩死了,你這個女人,我當初真是被魔鬼迷了心智,才娶了你回來!”帶著幾分醉意和惱怒的男人毫不示弱,很快就傳來摔打的聲響。
“爸爸!媽媽!哇!”音調更高的孩童哭聲,還是多重聲部。
摸魚人震怒,對鹹魚來說,早上十點才是一天的開始,五點被鬨醒,整個人都快瘋了。
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我算徹底睡不下去了,何況這木板床睡得我渾身僵硬,加上昨天吐了半宿,肚子裡餓得發慌,正當我穿上那件厚實的風衣,打算去就近餐館解決肚子問題的時候,門突然響了起來——
叩、叩叩、叩叩,還挺有節奏感。
我的動作頓了頓。
這是我來到米魯爾的第二天,除了卡爾等人,這個城市沒有人認識我。而我昨晚才吩咐他們一周後再來見我,就算再看不起空降領導,兄弟會三人組也不會一上來就違背我的命令。
所以,是誰在門外?公寓的平民?不,他們昨晚看見了卡爾,他是當地收保護費的人,我是他帶來的客人,平民絕不敢隨意招惹。
帶著沉重如上墳般的心情,我黏好了假胡子,打開了那扇陳舊褪色的房門。
門口站著三個男人,狹小的走廊根本擠不下他們人均一米八的健壯身軀,而且這群人齊刷刷地穿著黑白相間的製服,聽到我開門後,共同把頭轉過來看我的模樣,像極了海洋裡一群擠擠挨挨的好奇虎鯨。
怪不得都叫他們虎鯨,這尼瑪也太像了,連這種動物好奇又霸道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
淦,星海教會的行刑人,這麼快就被上門□□了嗎?
這是我的第二個念頭。
隨後,我發現這三個行刑人一臉熬夜過頭的亢奮,不顧眼底下濃重的黑眼圈,繼續圍著我觀察。為首的那個稍微年長些,不由咳嗽了一聲,拿出自己的教會徽章,詢問道:“星海教會例行檢查,你叫我‘賈斯帕先生’就行了。”
星海教會並不是波利塔唯一的宗教,波利塔人也有信奉生命之母的,隻是生命教會不經常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而且神職人員以異族為主。
我心裡慌得一筆,表麵穩如老狗地點頭,接著賈斯帕先生就和查戶口一樣,檢查了我的證/件,盤問了我來波利塔的原因,最後,話題不可避免地繞到了,我一個商人為什麼要住這種地方?米魯爾有那麼多便宜又舒服的小旅店。
“嗯,我下船的時候,有一個叫卡爾的男人,說他知道西區有個很適合的落腳地點,安全又舒服,我就跟著他來了。”我真誠而無奈地望著賈斯帕。
他身後的一個年輕人輕聲笑了起來,被自家上司瞪了一眼。
“他應該是附近□□的人,喬納斯先生是剛出家門經商嗎?”賈斯帕又問道。
一個經驗老道的行商是不會隨便被騙的,哪怕他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國家。
我局促且沮喪地撓了撓頭,尷尬道:“也不算,隻是家裡之前的生意一直都是父親處理,我們祖祖輩輩都走瑪楠北方領的商路,但你看,先生,我還很年輕,並不一定要繼續走父輩的路。波利塔王國的東部平原釀造著全世界最好的葡萄酒,一瓶普通的‘紅玫瑰’在岩石領就能賣到5金克裡的高價。”
這依舊是我準備好的人設,而且就是針對這群冒險家設置的。
果不其然,在聽到我這番解釋後,虎鯨先生的第一反應就是笑,後麵兩個年輕人也連連點頭:“確實,如果一直走先輩走過的道路,又如何去探索更廣袤無垠的世界?”
賈斯帕先生又問了幾個和瑪楠王國與行商有關的事情,我生來是子爵的繼承人,這些眼界耳聞還是有的,很順利地就通過了盤問。
“彆放在心上,我們不是針對你,每個人都會被詢問,”賈斯帕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衝著身後一直不吭聲的棕發年輕人揮了揮手,“對了,喬納斯先生,再稍微等一下,很快就好。查爾德,把聖石拿來。”
被喚作“查爾德”的年輕人打開手上一直捧著的盒子:一塊散發著微微水潤藍光的石頭,靜靜地躺在絨布上,時不時泛起漣漪,甚至音樂能聽見似有若無的空靈吟唱。
聖石……我的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