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觸手在發完脾氣後,又重新縮回了房內,依舊對我不理不睬。
還活著的蒼白侍女看了我一眼,從那雙充滿惡意的豎瞳裡,我看到了驚懼和絕望,可能,還有一點哀求。
她是指望我做點什麼嗎?那她真是高看我了,我現在腿都是軟的,剛才那一幕太掉san了。
房間裡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惡魔主君的本體嗎?!
不,不會,如果裡麵真的是惡魔主君,雅諾絕不會把我一個人扔過來,祂就算有什麼事要和對方交談,也絕對會親自走一趟。
我在心裡努力回憶,臨行前,雅諾還交待了什麼關鍵信息,有沒有被遺漏的?
“莊園裡也沒什麼事情,照顧好一個孩子,以及,小心點,彆讓光明教會找上門。”
“用什麼手段都隨意,我不介意。”
所以說,房間裡的東西,就是雅諾口中的“孩子”?神特麼孩子,你管這種分分鐘撕碎手下的狂躁怪物叫孩子?誰的孩子,惡魔主君和老板您一起生的嗎?!
我一邊瘋狂吐槽,一邊大腦飛速轉動:這個,呃,就算是孩子吧,這個孩子養了肯定不止一兩天,之前在我還在波利特王都時,雅諾應該時不時會親自來查看一下。
這股汙穢血腥的氣息,這種暴躁瘋狂的性格,裡麵的東西必然是惡魔主君的血脈。當然,這小崽子再暴躁,雅諾自己肯定不會怕的,說不定還會隨手壓製一下,以免它鬨得太過,把光明教會招來。
所以,這個孩子脾氣很大,卻也隻敢拿侍女撒氣,對我儘管有很大惡意,卻始終沒有動手,因為,它把我當成了雅諾,它不敢。
至於惡魔主君的崽子為什麼在我老板手上,到底是雙方摒棄前嫌合作,還是強行搶奪來的,那就不是我該過問的了。
以及,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雅諾吩咐的時候,要我“扮演”好角色,還說“不介意”我用任何手段。
雅諾就是讓我扮演祂,恐嚇這個暴躁的惡魔小崽子。
……但是老板,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搞砸了,不僅我會當場暴斃,這小崽子說不定會當場逃跑,或者招來光明女神的神降哦。
大概因為我一直在祂麵前表演,所以祂乾脆把我丟過來,讓我演個夠。我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雅諾戲謔的表情,不由暗自歎了口氣。
但凡我暴露一絲,讓小崽子發現我不是雅諾,剛才那個侍女的下場,就是我的未來。
我猛地睜開雙眼,表情變得平和淡漠,瞥了侍女一眼,示意她立刻走了。後者如釋重負,迅速跪地,舔舐掉地上同伴的血肉碎末,十幾秒清理完畢,便悄無聲息地退入黑暗。
而我則淡定地推開了臥室房門,什麼,敲門?你見我老板去哪裡敲過門?
果然,門並沒有鎖掉,小崽子也不敢妄動,隻是滿臉陰沉,坐在床邊瞪著我。
他已然收掉了觸手,露出人類七八歲幼童的外表,黑發黑眸,五官精致,隻是雙眸中的惡念太重,眉眼滿是陰鬱暴烈,活像被困在人皮中的一隻惡鬼。
“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童音清脆稚嫩,但語氣卻冷得厲害。
我負手而立,眼神掃過滿地毯的血肉碎末,嗓音柔和:“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總是那麼說!”小崽子突然發難,無數條漆黑黏膩觸手像蛇群在身後狂舞,一根根利齒向口腔外爆出,房間裡的溫度節節攀升,就像在火山口,“再等等、還不是時候、過一段時間,我都已經七歲了,卻連這座莊園都沒踏出去過。”
講道理,我要是雅諾老板,我也不敢放你出去,就你這種隨時暴走的自控力,嘖嘖。
然而,現在我不是薩寧,我是雅諾。
於是,我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麵對狂舞的觸手,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淡淡看向他。
小崽子僵硬了,好像想起了什麼回憶,觸手也軟了下去,全部趴在地毯上蠕動,還不忘撿起幾塊散落的血肉,塞進觸手上的嘴巴裡。
謔,老板這積威深重,當年是怎麼辣手摧殘這小東西的?不過說起來,雅諾好像從沒揍過我哎,雖然總是恐嚇和戲謔,卻沒真打過我一下。
可能我沒什麼威脅性吧,暴錘鹹魚又沒有意義,哪怕這條鹹魚擺爛又愛頂嘴。
“鬨夠了?”我溫聲諷刺道,“彆這麼歇斯底裡,像你的瘋子父親一樣,用點腦子,有點耐心。”
雅諾喜歡嘲諷惡魔主君,我是親眼見過的。
果然,小崽子更蔫了,黑眸中閃過惡意滿滿的猩紅,卻又不甘不願地將觸手再次收回去,嘟噥道:“那你今天來做什麼?專門來看看我死了沒有嗎?”
我沉默了,因為我也不知道,雅諾讓我過來乾什麼,如果隻是定期“安撫”一下惡魔崽子,根本不用讓我住在莊園裡。
“我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處理……某些事情。如果一切順利,你離開這裡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我繼續睜著眼瞎編,“但在此之前,克製好你自己。”
“切!”小崽子不屑道,“你都用我試驗多少次了,還沒死心嗎?不是每一位神靈,都能像星海之主一樣,分割靈體做二重身,更彆提突破‘弑神之槍’的限製。”
臥槽,信息量好大,不過“弑神之槍”是什麼,為什麼覺得挺熟悉的?
“我那個愚蠢的父親……又或者說本體,被你欺騙得分割了自己,以至於讓我們徹底成了你手中的傀儡,下一步呢,剝離我們‘墮落與毀滅’的權柄,就像你當初對愛神那樣?你到底想要什麼?”
彆說了,彆說了,我怕我再多聽兩句,就該被雅諾滅口了。
“我想要的,從最開始不就告訴過你了?”我平靜地開口,“也許我並沒有說謊呢?”
鬼知道雅諾忽悠了惡魔主君什麼,但這個時候,裝高深就完事了。
聽到我這句話,小崽子頓時沉默了,好半天,他才冷笑著抬頭:“或許你的確沒說謊,但你也確實想欺騙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