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不肯走的,還有老樵夫,他的理由是,故土難離。
“我這一把老骨頭,也沒有子孫,還折騰個什麼勁兒?”老樵夫摸了摸長胡子,遞給蓁蓁一個橘子。
我覺得他都在明示了。
“所以您真是山神?”我瞅著那個新鮮圓潤的橘子,笑道。
老樵夫但笑不語,沒肯定,但也沒否定。
我覺得四舍五入,這就是默認了。
“老神仙,正好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我順杆爬道:“我想護送牛家村人去南楚,但路途遙遠,雖然我可以來回趕路,但鬼王滅了東齊,厲鬼蠢蠢欲動,我怕自己來不及趕回來,讓灼華和蓁蓁遇到危險。”
“可否請老神仙看顧一二?”
老樵夫頷首,摸了摸小姑娘的貓耳帽:“你且放心,有老朽在,必不會讓他們出事。”
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就算山神不夠強大,但帶他們瞬移跑路是妥妥的,藏進十萬大山裡,哪怕九幽鬼王親自駕到,也抓不住他們。
護送牛家村人的事,一直忙到了開春。
壞消息是,我們又和人類文明隔絕了;好消息是,村裡人沒搬走的東西,都歸了我們,我們現在是大戶人家了!幾十張床可以輪流睡!
春雷響動,萬物複蘇,我趕走幾個來村裡溜達的厲鬼,去竹林挖了不少鮮嫩春筍,決定和灼華、蓁蓁吃頓春鍋。
吃火鍋也有講究,就像兔肉火鍋“撥霞供”,最合適熱油辣鍋,大冬天吃得渾身是汗;而到了春日,自然要吃林間剛長出來的野菜嫩葉,湯底也要用各種菌菇和春筍熬製,吃的就是新鮮。
附近沒了活人,厲鬼也被趕走,我們兩鬼一人,再加個山神,可以堂堂正正坐在村裡開席。老山神還露了手,做了一個香椿炒蛋,一個榆錢蒸麵,都甜嫩無比。
一群人吃得正高興呢,遠遠就看到村口有人影。
我放下筷子,臉上笑容淡了幾分:“又是不識趣的野鬼,我去去就回,給我多留點炒蛋!”
蓁蓁和灼華乖巧點頭,老樵夫抽著旱煙,也淡定極了。
畢竟趕走厲鬼這事,我三天就要做一次,實在有些膩味,等春天過了,就帶著養好的家畜回山上去。
我走到村口,剛想放出渾身鬼氣,就愣住了。
這到底是個活人,還是厲鬼,又或者是遊蕩的精怪?
隻見來人身形瘦長,一襲白僧衣勝雪,眉間朱砂殷紅,桃花眼似笑非笑,手握一串龍眼大小的佛珠,即便是光頭,也顯得圓潤無比。
“施主安康,小僧翰月,化緣來此。”
???
就離譜,這年頭和尚還敢往厲鬼的地盤跑了?還打算化緣,怕不是想以身飼魔。
“不知小師父從何處來?又要往哪裡去?”
我很怕他回答“貧僧自東土大唐來,要到西天取經”,或者“從來處來,往去處去”,那我還真無話可答,天就給聊死了。
翰月輕笑起來,宛若一輪明月照寒江,讓人如沐春風。
他雙手合十,口稱佛號,答道:“小僧是慈悲寺弟子,師尊派我出山,渡人救世。”
你師父怕不是想扔掉你這個徒弟吧?
心中吐槽,我麵上卻不動聲色,也行禮道:“村中人為躲避厲鬼,都逃亡南楚,隻餘下我一家老少,方才用完午膳,殘羹剩飯不堪敬三寶。小師父稍等,我專門為您準備一份齋飯。”
“何必麻煩施主,小僧清修之人,不重口腹之欲,便有一碗糙米飯,一個饃饃也足矣。”
我摸不清這人的來意,看他眼眸澄明,嗓音清朗,麵含慈悲,確實不像怨氣衝天的鬼怪,但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奇怪,就算是來降妖除魔的修士,來這個偏遠小鎮做什麼?
我不願讓他靠近灼華和蓁蓁,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絕。
翰月倒是極懂看人眼色,他眼眸平靜,嘴角含笑,毫不放在心上,再次合十一拜:“是小僧唐突了,施主勿擾,小僧這便離開。”
我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亂世之中,保全自己和家人才最重要。
翰月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後一個蒼老熟悉的聲音:“來都來了,又為何要走?”
白衣僧人身形一顫,再回過頭來時,又是一臉雲淡風輕的含笑模樣。
“既然有人相邀,小僧卻之不恭了。”
我發現對話逐漸在理解範圍外,這兩位當什麼謎語人呢?把翰月迎進村裡時,我拉了拉更熟悉的老樵夫,低聲問道:“你認識他?”
老人家摸著胡子點頭。
“他真是慈悲寺弟子?”
老樵夫又點點頭。
慈悲寺的人認識山神,倒也不奇怪,隻是這人跑這兒乾什麼來了?
我倒吸一口氣,好家夥,莫不是要誅滅我這個厲鬼吧!淦,灼華,咱們快跑!
作者有話要說:*鬼王用了法術,鹹魚認不出他和自閉鬼長相一樣
*老樵夫不是山神,人家就沒承認過自己是山神,全是鹹魚腦補的
*魔怔老板來蹭飯(不是)來家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