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我世人,眾生皆苦,真空還鄉,喜樂無極。
在場眾人都被這一幕震住:活生生的一個人當場坐化,眼眸緊閉,嘴角含笑,祥和喜樂。
這場麵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連女帝都反應不及,貓眼瞪大,滿臉不可置信。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屏風後我的方向,帶著詢問不安,仿佛我這個“神仙”是某種庇護。
我凝視萬從侍含笑的嘴角,總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
“陛下?”殿中眾人不知所以,隻把視線投向主心骨。
女帝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揮手道:“此事……不許外傳!讓人把萬仞川屍體燒掉,就說暴病而亡。”
“至於這個宮人,照顧皇貴君和皇嗣不利,堵住他的嘴,拖出去杖斃。”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若讓朕在外聽到一絲傳言,你們都逃不掉!”
女帝震怒時頗有幾分帝王威嚴,無人敢直視她那雙銳利雙眸,紛紛低頭應是,連向來驕縱的皇貴君都不敢鬨。
待眾人離去,我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女帝渾身力氣抽空般,跌落在雕花紫檀椅上,一旁啃完橘子瓣的小燈爬過去,用兩根須須頂她的手。
二十五表情一下子變得極為複雜。
她知道小燈在安慰自己,但對方美洲大蠊的外表,讓這個場麵在溫情中又多了些一言難儘。
“薩寧,這件事……”
“不知道,”我從她身邊抱走小燈,撫摸它黑亮腦殼,直截了當道:“首先明確一件事,我並非全知全能,能觀過去、現在、未來一切事的隻有世尊。”
前提是慈悲佛願意說,而不是沉迷扮演謎語人。
我將小燈收回小盒子裡,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指使初一的是萬從侍?”
“從他們三人口供和尋香蠱密集度判斷,當然,還有我對他們的部分了解。”
二十五緩緩道來:“初九身上的尋香蠱散出去最多,但這是因為他早上去椒鳳宮稟報,所以停留在各宮君侍身上的蠱蟲數量相當。”
“花梁身上的尋香蠱隻停在君後宮人身上,我也常在錢弈鈞身邊見到那人,好像叫什麼‘文璐’。”
女帝垂眸自嘲:“我和錢弈鈞少年夫妻,認識了快二十年,他雖然不討人喜歡,但做事穩妥仔細。如果是他要毀掉玄鳥蛋,他絕不會用如此拙劣手段,而且過去幾個月,他有太多動手機會,為何偏偏等你入宮再做這事?”
我好奇道:“你覺得,如果君後真要謀害皇嗣,他會怎麼做?”
二十五托腮,好半天才輕聲道:“他會挑撥另一個君侍去做,自己則毫不沾手。”
“這麼說吧,錢弈鈞是個下棋高手。南楚錢氏,和東齊上官家比起來,是一個子弟眾多的宗族,光是分族就有二十多支。錢弈鈞是嫡夫所出,但非長非幼,小爹十五個,姐妹十六個,兄弟三十個。”
二十五看向我,問道:“在這種家族平安長大的人,還能順利嫁給皇長女為正夫,您覺得他是什麼性格?又是什麼手段?”
“有時候,錢弈鈞心思深沉到,連我都看不透。”
我拿走桌上剩餘的橘子,邊剝邊問:“這就是你討厭他的原因?因為看不透,所以你害怕他?”
話音未落,女帝就像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如果她有毛,現在應該全炸開了。
“朕怎麼可能害怕一個男人……呃,神仙不算!”
我嗤笑一聲,把橘子塞進嘴裡,選擇先把這事略過:“所以,動手破壞玄鳥蛋的唯有初一,但他見過三位君侍:宸君、劉美人和萬從侍。”
“雖說宸君和劉美人是一起見的,但這兩人早就結為同盟。劉美人出身侯府旁係,宸君膝下有位小皇子,又始終被皇貴君針對,他們兩個共同謀劃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尋香蠱卻大多停在宸君和劉美人身上,”女帝淡笑道,“你說過接觸時間越長越近,香味越濃,尋香蠱數量就越多。”
“初一晚上才見到萬仞川,後者還去宮殿找來珍奇香料,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為何萬仞川身上僅有十幾隻尋香蠱?除非他身上氣味被什麼東西遮掉,這是最開始,尋香蠱為何追蹤不到藥水的原因。”
那些泡澡的珍貴香料。
“當然,這個推論並非百分百正確,所以我才讓你放蠱嚇唬初一,再敲山震虎,看看萬仞川的反應,但誰曾想到……”二十五聲音低下去。
誰想到竟然牽扯出此等詭異之事。
“我已經讓人去搜宮,若有線索,侍衛今晚定會來稟報。”女帝說著看向我,眼神暗含期待。
我挑眉,反問:“所以?”
“今晚仙人可否給我上第一節課?”
我:……
你那是想上課嗎?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你就是害怕,想找個神仙當保鏢!
“行。”算了,自古皇帝哪有不怕死的。
“另外,玄鳥蛋破了,又涉及那樣的事,放在皇貴君這邊有些不妥,仙人可否……”
“行,記得和皇貴君解釋清楚。”
“多謝仙人!”
於是,侍寢第二天晚上,女帝抱著一顆玄鳥蛋住進了明光殿。她甚至連日常物品都一並帶來,擺出賴著不走的躺平模樣。
亭歌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元夕高興中又帶著擔憂,而我,血壓拉高。
“我記得讓你一個月來三次。”
“唉,這也都是為了孩子。”二十五滿臉“慈愛”摸了摸鳥蛋,破口部分用綢帶綁好,像個複活節禮物。
我歎了口氣:“他們之前沒殺你,現在多半也不會下手。若是實在太害怕,你躲在我這裡,還不如躲進太廟,靠列祖列宗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