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後看了眼二十五的屍體,平靜收回視線:“國師請。”
我再次坐在椒鳳宮中,手裡端著茶杯,茶香苦澀醇厚。君後換了一身素服,我身上是祭司天服,倒不必更換。
“玄鳥蛋很好,宮中諸位君侍也無礙。”還不等我開口,君後直接說道。
我的話噎在嗓子裡,隻能低頭喝茶,想了想,問道:“大行皇帝仙去,皇貴君如何論罪?”
這問題不妥當,但國師總有些特權的。何況,我和君後是什麼關係?不說是老鐵,也是淵源頗深……吧?
君後彎了彎嘴角,冷然道:“上官氏活不過今晚,先帝走了,他如何能活命?”
“頂著罪人之女的名義,對兩位小皇女也不好,等玄鳥蛋孵化後,君後不如過繼她們?”我試探道。
君後不吭聲,低頭喝茶,好半天才開口:“說到皇嗣,本宮有個不情之請。”
我抬眸看他。
“若皇女過繼給我,她們才是死路一條。唯有以罪人之女的名義,讓她們跟著你去占星閣清修,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魏王未必會趕儘殺絕,先帝剛剛閉眼,她就害死侄女,史書上也說不過去。”
“又何必她親自動手,新帝繼位,總有一些蠢蛋想邀功請賞。”
“君後在宮中多年,若是您都護不住她們,我根基太淺,就更不行了。”
君後將茶杯擱置桌上,發出輕微“叮”聲,眼神平靜:“薩寧,你不信我?”
目前來說,琅朝宮廷的人,我一個都不信。
比如魏王,她肯定被邪魔附身,但她是否供奉了百年魔身,又是另一回事。
薩維蔓不是個聰明人,邪魔卻正相反,百年前小歡喜佛被鬼王師徒這般圍堵,竟然還能換個馬甲繼續造孽,可見它心眼之多。
它真的會把百年魔身押在魏王身上?
所以,我提議見一見君後和劉美人,他們是我最重要的懷疑對象。
但二十五死得猝不及防,又加上魏王剛才於朝堂上提出親征,一時打亂我的部署。
他們究竟想做什麼?這時候君後提出將玄鳥蛋給我照顧,又是為什麼?
見我不回話,君後嗤笑一聲,垂眸道:“國師不願就算了,權當我沒說過這話。”
“君後,當年你舉薦我入宮,到底是為什麼?若說皇貴君獨霸後宮,讓您感到威脅……恕我直言,這話著實敷衍了些。以他的能力,您想要對付上官氏,易如反掌。”我想了想,又問道。
“國師言重,上官氏從來不足為慮,若無陛下袒護,莫說我親自出手對付,就是後宮其他人的算計,他也擋不住。”君後話裡有話,意味深長,“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後宮也是陛下的後宮。”
我沉默片刻,徹底了然。
“若這是君後所願,小臣固不敢辭。隻是有一事相求,上官氏畢竟是皇女之父,大行皇帝仙去,大殮未過,殺之不祥,不如等喪禮過後再處刑?”
君後滿意笑起來,舉起杯子敬茶,應下此事:“那就如國師所言,皇嗣拜托你了。”
當天晚上,椒鳳宮就送來那隻破殼玄鳥蛋,有鬼王神力庇護,雙胞胎長得不錯,貼近蛋殼能清晰聽見兩個小小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隱隱還有親近之感
“都六個月啦。”我感慨道,撫摸蛋殼上的玄鳥羽毛花紋,將墨蓮錦鯉的力量渡給她們。
第二天小殮和第三天大殮,國師都無法缺席,但我也不放心將玄鳥蛋交給任何人,隻能讓元夕做了個布兜,將鳥蛋綁在身上,外麵罩著寬袍大袖,不仔細看不出,隻是行動略顯僵硬。
魏王瞥了我胸口一眼,勾了勾嘴角,但終究沒說什麼。
小殮儀式主要是兩個:穿壽衣和飯晗之禮。
大行皇帝的壽衣也稱為“終衣”一共有十九套,是的,你沒看錯,給屍體套上十九套衣服,然後再用黃帛纏繞十二層,用布條捆緊,在外麵再套上一層布囊。
我看著被物理意義裹成“粽子”的二十五,心想,這是在製作木乃伊呢,還是擔心死者詐屍?
飯晗之禮更為簡單,就是在死者嘴裡放東西,這項葬禮習俗在各類文明中都很常見,口中放置米或貝殼稱“飯”,放珠寶玉石稱“唅”。還有更誇張的,比如西方往眼皮上放硬幣,東方有所謂的“九竅塞”,都是同一種類型的東西。
魏王親自給二十五嘴裡放了一塊玉璧,據說是先帝在長女出生後,讓匠人用上等北山玉雕刻的,正麵是琅朝皇族的桃枝圖案,反麵刻了一簇挺拔蒼勁的竹子,還有“維竹”二字。
出生賀禮成了死時的飯晗,不得不說,魏王,嗯,又或者是邪魔挺懂黑色幽默。
“您檢查過大行皇帝屍體,應該放心了?”我整理寬大衣袖,對魏王笑道,“這下不用擔心她半途醒過來。”
“國師說笑。”魏王不動聲色,“明日大殮,內外百官要為大行皇帝哭靈送行,您也需要一直陪在左右,以護先帝亡靈早登極樂。”
我頷首應是,又聽魏王問道:“聽聞國師和君後說到,要將上官罪人的處刑放到大殮之後?”
果然來了。
“魏王殿下以為不妥?”
“你才是國師,葬儀未畢,國師說殺人不祥,小王怎敢違背?”
“隻是小王疑惑,國師這般行事,”魏王湊近我耳畔,低聲輕笑,“莫不是覺得拜托過地府冥尊,就能讓薩維竹起死回生不成?”
“恐怕鬼王要讓國師失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1]大行皇帝:皇帝死了,太子就算繼位,不可再稱皇帝,但未及定諡號,故曰大行皇帝,言其有大德行,必獲好諡。
[2]皇帝死後的這套流程來自網上科普
*今天第三更會稍微晚一點,我有點事情要處理,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