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一個壽司才那麼點,這盒東西給成年男人吃,對方都容易喊餓,何況我是一隻變異章魚,不算觸手,都足足有一米多高的巨型章魚!
“你絕食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把自己餓死?”克萊夫冷笑,“同樣的手段隻能用一次,敢玩第二次,你猜我有沒有辦法收拾你?”
就算不能弄死,他也有成千上萬種折磨人的手段。
我知道凡事不能太過,乖巧揮舞腕足進食,不過十幾秒,木盒裡的壽司就清理一空,卻還餓得撓心撓肺。
克萊夫帶這種食物來,他就是故意的。
好吧,這次確實是我先惡心他。
絕食這種事,隻對真正在乎你性命的人有效。
當然,在乎也分很多種。比如,親爹親媽在乎你挨餓,是出於真心愛護;敵人在乎你餓死,是怕你死了,他的計劃落空。前者會想儘辦法哄你,而後者隻會威脅。
克萊夫當情報頭子那麼多年,彆說絕食抗議的俘虜,就是試圖自儘自殘的,也見過不知道多少。
他真的沒有強硬手段,逼我乖乖低頭吃東西?笑話!如果當真惹惱了他,他能乾出讓人剖開內臟,直接把食物塞進去的事情。不要懷疑,這個整個笑眯眯的家夥,根本沒有作為人類的下限。
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來軟的,對我作出讓步。
因為他很清楚,我並不是真心想死,也不是以死相逼,而是在試探和警告。
以我的破壞力,如果當真翻臉,並抱著同歸於儘的心態,根本不會做傷害自己的蠢事,我會想儘辦法弄死基地的人,尤其是珍貴的科研人員。
絕食是在告訴他,我的忍耐力已經達到極限,他再不加以安撫,我們之間的微妙平衡就會徹底崩潰。
所以,克萊夫親自來“安慰”我,並同意讓我見到楚楚,這是表明自己讓步的底線。帶這些吃不飽的壽司,一方麵,確實是心裡不爽,故意折騰我;另一方麵,也是在暗示我一個信息。
他已經開始攻占歐亞大陸的計劃,並且接觸到了本子。
以本子的尿性,末日前是爸爸,末日後自然也是爸爸,應該根本沒反抗,就向克萊夫投降,並且努力將自己打造成變異大軍越洋而來的補給站。
這還沒開打呢,就出了個內奸可還行?
我在心中歎氣,身邊一根沒吃飽的觸手揮舞空飯盒,明確向克萊夫表達自己的憤怒與委屈。
章魚次腦都有自己的想法,儘管會服從主腦的命令,但我也不能24小時控製它們,太累人,而且次腦自由行動,還能充當警戒哨。
這次餓狠了,而我正認真思考下一步計劃。觸手一時間沒人管,又開始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它們有記憶,也能進行初步思考,自然認得克萊夫的臉,知道這個是飼養員(並不是)。
雖然不理解主腦為何要和飼養員鬨脾氣,但是吃不飽飯,向飼養員抱怨和撒嬌肯定沒問題。
在我反應過來前,觸手們就一頭鑽進克萊夫懷裡,邊扭曲蠕動,邊舉著空飯盒敲。
如果它們有張嘴,此刻應該在齊聲喊:餓餓,飯飯!
我:……
現在砍掉這群沒骨氣的腕足,還來得及嗎?
答案是否定的。
克萊夫被腕足突進也弄個措手不及,但觸手沒有惡意和攻擊性,也就沒觸發他的防禦反擊。看著明顯是撒嬌的動作,克萊夫先是愣了愣,然後頗為幸災樂禍地笑出聲,抱住懷裡的觸手,捏了捏。
“你的腕足比你坦承多了。”
我瞪著那幾根觸手,退,沒出息!
正在克萊夫一臉愉悅地rua觸手時,楚楚終於到了,並且買一送一,還來了另一個熟人。
“安娜?你沒有死?”我睜大眼眸,接著看向克萊夫。
這麼說來,彆說情報泄露是個魚餌,連安娜背叛都是假的。
“也不儘然,”克萊夫讓手下送來幾桌食物,夾了兩塊金槍魚喂觸手,慢慢說道:“她確實背叛了我,隻不過,安娜畢竟跟了我那麼多年,直接殺了她有些可惜。”
我的表情微變,我已經發現兩個女孩的不對勁。
儘管各個方麵都截然不同,但她們的脾氣都很有特色。然而,此時此刻,她們都一臉堅定忘我,甚至看向克萊夫的眼神帶著狂熱的忠誠。
這種忠誠,我隻在狂信徒眼中見過。
我聽到自己牙根摩擦聲,沉聲問道:“她們都被你洗/腦過?”
克萊夫並未掩飾,點點頭,隨口道:“不然的話,我為什麼要把叛徒和敵人放在身邊?”
難道是覺得生活不夠刺激,再給自己增加點趣味嗎?
“你這個混蛋!”看著兩個失去自己靈魂的姑娘,我暴怒撲向克萊夫。
幾根躺平吃飯的觸手也立刻動起來,它們再想吃東西,也不會違抗主腦的命令。我的怒意也感染到它們,觸手們紛紛進入戰鬥模式,藍環接二連三亮起,吸盤收縮,顯出恐嚇的熒光。
克萊夫慢條斯理放下筷子,表情平靜,嘴角帶笑。
“你真的打算今天向我動手?”
“薩寧,你應該清楚,一旦你真的動手,一切就都不同了。”
這不是威脅,而是陳述。
我和克萊夫之間始終保持著一種詭異卻微妙的平衡,儘管我恨不得殺了他,但在真正動手廝殺前,他依舊會毫無底線地包容我,哪怕我幾次三番搞事、逃跑,想做二五仔,他都可以視而不見。
我們甚至還能像普通朋友般,隨意開玩笑和打鬨。
但真要徹底翻臉,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的觸手在空中僵硬。
……現在,還不是時候,遠遠沒到火候。
“為什麼,”我悶悶問道,“你既然有洗/腦手段,為什麼不乾脆把我也變成傀儡?”
克萊夫微笑著起身,朝外走去。
“因為,你隻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