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生物首席依舊端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看著沒有任何動作,隻是臉色微微發白,對我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用口型喊道:跑。
邪神不緊不慢起身,饒有興致地看了眼即將死亡的人類,平靜道:“你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權限啟動真理殿堂。所以,在向最高係統發送警報後,你選擇讓體內的機械部件自毀。”
“一位科學院首席在預警後身亡,才會觸發真理殿堂的最高警報。用自己的生命爭取時間,而且沒有半分猶豫,在看到我後立刻做出這個決斷……”邪神頷首,“雖然人類愚蠢又傲慢,但多少讓我看到一絲可取之處。”
祂伸出如人類般的手掌,白皙、冰冷而修長,卻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恐怖能量。
重啟。
對抗一位掌控輪回權柄的神靈,這是必然的結果。無論做出何種反抗,最終祂隻要輕輕翻動手掌,就能將時間線重啟回去,一切都是枉然。
“嗯?”
邪神翻過手掌,可周圍沒有像之前在昨日號那般褪色,時間也並未倒退。
阿爾伯格已然咽氣,辦公室隻剩下我們兩個,邪神看向我,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已經輸過一次,是什麼讓你覺得,自己永遠勝券在握?”
“至少人類犯過一次錯,就不會再犯第二次,而你卻一次次摔在同樣的坑裡,”我毫不客氣嘲諷道,“這麼看來,你比我們更愚蠢而傲慢。”
我並不知道“真理殿堂”究竟是什麼,阿爾伯特也許知道,但他已經死了。
臨死之前,他讓我跑。
所以,在嘲諷完邪神後,我用上此生最大的速度,推開椅子像炮/彈般衝出去。
離開辦公室後,我才意識到,為什麼剛才廣播裡再三要求所有人留在工位,不要隨意走動。
因為周圍一切都改變模樣,時空仿佛被扭曲變形,連光都逃不過引力,往前踏出一步都可能跳到另一個空間。
這裡是亞空間?還是時空縫隙?
如此說來,“真理殿堂”確實不像軍方的星球堡壘,它不是一種武器。在麵對未知敵人時,它能將整個瑞文戴爾藏進詭異空間裡。
邪神為何無法重啟時間線?我看著眼前十八個桌子的重影,它們分屬於不同時間點。
祂當然無法重啟,因為這個地方的時空是混亂的。舉了例子來說,邪神操控時間,就像順著一根繩子的尾段,慢慢摸到前麵,但如果祂麵前是一團打結的繩子呢?
真理殿堂還能維持多久,我不知道,但顯然這個狀態不可能是永恒的,否則科研員也無法在這個空間存活。
阿爾伯格肯定很清楚這點,但他選擇自儘為我爭取時間。
爭取什麼時間?他覺得我能做什麼?
等等,他之前的計劃是什麼來著?
困住邪神、奪回靈魂、重塑弑神之槍、殺死所有能量體、驅逐貝塔-289星係。
現在我們好像已經完成第一步,邪神確實被困住了?
第二步是奪回我的靈魂,但問題在於,我根本不知道邪神將另一半靈魂藏在哪裡……不對啊,這明明是我的靈魂?祂能借助靈魂之間的聯係摸過來,為什麼我不能借著對自己靈魂的熟悉搶回去呢?
我想起在聖卡塔星球上,那個手持斧子cos閃靈的“自己”。
……這真是我另一半靈魂嗎?淦!完全不想收回啊,有沒有!
但那畢竟是我自己,無論承不承認。
靈魂總是渴望完整,它們之間的吸引力甚至可以超越時空。
當我停止對另一半自己的強烈排斥時,“他”的存在明亮得宛如夜空中的星辰,就在邪神身邊,這混蛋果然是隨身攜帶的。
我再次出現在邪神麵前。
“你似乎一直覺得,聖卡塔星球上死去的人,都是因為命令人工智能殺死另一個自己導致的?”
邪神輕笑道:“雖然我當時尚在沉睡,但我並沒有分裂靈魂的愛好。他們隻是夢見了自己最厭惡的存在,也許是仇人,也許是怪物,隻有你……夢見了自己。”
“告訴我,你有多厭惡自己?”
“你能接受‘他’回歸本體嗎?”
“哪怕隻是潛意識裡的一絲排斥,你就無法召回另一半靈魂。”
祂說得沒錯,我能看見“自己”,卻無法讓他回來。
“我沒必要召回他,”我冷不丁打斷對方,平靜抬頭看向邪神,“記憶和能量都在他身上,所以你無法吸收或殺死他,所以,他比我更清楚自己的使命。”
對麵的“我”再次像個瘋子般,聳了聳肩,從背後憑空變出一把染血的斧子,對我詭異一笑。
斧子帶著淩空聲響,筆直朝我的胸膛劈來。
這一次,我沒有躲開。
“我隻需要……讓他殺了我……”
預想中的鮮血如噴泉般湧出的景象並未出現,一道又一道微亮光芒從皮囊中飛出,被斧子吸收,而我就像一隻漏氣的氣球般越來越癟。
斧子越來越明亮,好像一輪淩空的小太陽,在灼熱刺眼光芒中,我好像看到它變成一把毀天滅地的長/槍。
這麼說來,如果我在聖卡塔16號上沒有反抗,直接讓“我”殺死自己,是不是故事就提前結束了?
嘖嘖,我是什麼千古大冤種?
眼前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我已經看不清另一個自己的麵容,也看不清邪神的反應。鍛造弑神之槍,本就需要一個人獻出生命,作為引子點燃文明之火。
阿爾伯特說,他最開始的計劃,是拿自己當引子,估計一周目也是這麼做的。
現在以我為引,再合適不過,畢竟我本來就是“火種”……好吧,這個笑話挺冷的。
好困,好冷,一切終於都結束了嗎?
眼前景象慢慢消失,弑神之槍不斷掠奪靈魂之力,卻也將我帶入更高維的世界。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呢?大概成仙也無外如是,好像自己變成上帝,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失去的記憶重新湧入腦海,耳邊傳來無休無止的囈語,好像所有經曆過的時空都重疊在一起,其中一個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急急如律令!”“雷神在上,雷來!”
哪個傻子在求雷劈?
我疲倦地動了動手指,弑神之槍所指之處,勢不可擋。
“列奧德羅?”
我用弑神之槍劈了下去。
在黑暗最終吞噬我時,我腦子裡隻有兩個念頭。
第一個,我果然是個非酋,當初根本沒有求到雷,特麼是我自己劈的!
第二個,列奧德羅竟是我自己,笑死。
我再也無力掌控弑神之槍,世界重歸一片寧靜。
終於能好好睡一覺,晚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