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穿著同款深色浴衣的少年從和果子店裡提著小袋子走出來。
悠真帶著口罩, 羽織邊角繡著金色的時鐘紋路,藍色的長發鬆鬆的束在左胸前;太宰右眼脖頸手臂都纏著繃帶,羽織的背後則是煙波浩渺的水墨山雲間淩空展翅的白鶴,黑色的短發有一點點蓬鬆的自然卷, 看起來非常想讓人摸一把。
“你對森先生還真是大方啊。”太宰治不滿的盯著悠真手裡的袋子, 雙頰氣鼓鼓的,從自己手中的點心袋子裡拿出了一塊大福咬下去,“唔, 好甜!”
“畢竟是……”
大文豪森先生啊!
和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一起並稱為原世界日本近代文學三大文豪的森鷗外先生!
悠真把事實咽下去,笑容不變:“畢竟是港口黑手黨的新任BOSS, 登門拜訪的時候什麼都不帶也太失禮了。”
“你果然知道啊。”太宰治眨眨眼, 笑容有一點點不懷好意,卻因為太過明顯的促狹戲謔而顯得更加可愛了一些,“剛剛我提到黑手黨的時候, 你也完全沒有排斥呢。”
“誒?需要排斥嗎?”
太宰治嚼了嚼大福,像是小倉鼠一樣盯著齊木悠真打量了幾秒鐘。
“確實, 一般人排斥黑手黨隻是因為害怕而已,你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怕。”
聯想到少年那高壓電之下都活蹦亂跳屁事兒沒有的神奇體質, 太宰治大概開始摸清楚了這人的性格, 笑容更加清爽了起來。
“嘛,這樣也挺好的。”
邊說邊走著,太宰舔掉指腹上的糯米粉,身前就被幾道陰影籠罩了。
“哇……”少年意味不明的驚歎一聲。
那是幾個看起來非常凶神惡煞的青年混混,似乎為了凸顯這份凶狠, 全員都繪製——也可能是貼著紋身的樣子。
武裝包括改造的很酷但是不知道會不會失控的機車,鑲著數根鐵釘仿佛是狼牙棒一樣的棒球棍,彎曲且有尖銳豁口的鐵管,折疊刀,美工刀,等等。
“你們——”
“嗚哇,好可怕!”
在流氓們說出打劫的話之前,太宰少年已經誇張的驚呼一聲,仿佛很害怕實際上神情特彆輕鬆的躲在了悠真的身後。
猝不及防被推出去與混混們麵對麵所以一臉懵逼的悠真:……
因為戴著口罩,所以隻露出了那雙茫然的藍色眸子。
混混們等了一會兒。
沒有任何驚恐的回應。
氣氛頓時非常沉默尷尬。
悠真看了看周圍,非常安靜。
雖然住著不少人,但是沒有任何一戶人家多管閒事。
路人們行跡匆匆,對這個場景避之不及。
原來如此,這裡的畫風是這樣啊。
太宰一直以來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的嗎?
怪不得性格上有些……
不過,還能夠保持著對這世界正常的目光,還在守護著某種內心的希望,就已經很棒了。
無論是智者還是愚者,無論是生來的天之驕子還是泥潭底層的蠕蟲,人的內在總在灼燒著某種耀眼的火焰。
向著“光”而努力甚至在拚儘全力為了某種理想而掙紮、燃儘自己所有靈魂之人的模樣,最是讓人動容。
但是那些放棄了自己的人生、隻想著被他人拯救、然後把拯救之人也拖入泥潭的家夥……
就沒有任何去愛惜的價值。
在歹徒們重整氣勢二度威脅之前,悠真轉身,將手裡的點心袋子還有裝著之前換下來的衣服的袋子遞給太宰,然後輕輕拍了拍他蓬鬆的腦袋,微笑。
“好啦,彆擔心。”
太宰治是個聰明人。
正如太宰已經基本摸清了悠真的性格,悠真大概也能猜出太宰治存活的姿態。
如果自己不出手,他不見得會在這群人之中吃虧。
但是……對方的體力太差,再怎麼機靈,也是個會被暴力直接傷害的孩子。
並不是“可以保護自己”的人就不期待被他人保護著了。
“你們想打劫是嗎?”
悠真少年慢悠悠的從懷裡拿出了一柄黑色骨扇,抬頭平靜的看著這群混混。
“小子,你也太囂張了!”
“知道這附近是誰的地盤嗎!”
“快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口罩也摘下來!”
有個看起來比較矮小的青年盯著悠真的背後看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悚然一驚:“等……”
但是夥伴之中沒人聽得到他驚惶的聲音。
“不管怎麼說,被打劫還真是件有趣的事情。”悠真口罩之下的唇角微微揚起,帶著些少年叛逆期對新奇事物的期待,“我還是第一次和人打架,出手重了沒關係吧?”
“沒關係哦,這些家夥不過是社會底層的垃圾渣滓罷了。”
太宰治溫和的聲音中有著一絲讓人耳根微微顫栗的危險與傲慢。
又像是在這世上尋覓不到有趣之物的厭世者百無聊賴的歎息。
但是,卻讓齊木悠真陡然間生出了對方隻是個受到世界無數次傷害又得不到理解的聰明小孩子、不知所措之下隻能選擇在自閉中默默的看著這個世界、卻無法參與進去的孤獨。
一旦開始接受太宰治在自己身邊,那些之前避之不及的黑暗之處逐漸就會得到合理的解釋。
齊木悠真知道這就是自己不願意和直覺不妙之人扯上關係的原因——
被圈定在自己保護範圍內的帥氣小哥哥,都會被他下意識的護短。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在被對方推出來當擋箭牌自己卻沒有任何不悅的時候,這種關係就已經建立了。
果然……這家夥有點兒可怕。
——
“哇哦,巧妙的……沒有一個人死掉呢。”
悠真揮揮不染半點兒塵埃汙穢的衣袖,輕鬆料理了這群人高馬大的家夥之後,回頭就看到了蹲在某個暈過去的青年身邊托著下巴一副學術研討模樣的太宰少年。
“殺人這種違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悠真走到太宰身邊把那些被丟在地上的袋子都拎了起來,“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