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蘭和劉文走在去縣城的官道上。 初夏的早晨空氣中還有絲絲的涼意,路邊的野花開的正旺。 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夏若蘭已經累的不想說話了,自己的身體素質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所以很差。她拉了劉文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來休息。 “悠悠的身體不是很好。”劉文看著她關心道。 “嗯。我家條件不好,一天隻吃兩頓野菜早米湯。”夏若蘭聳肩。 “悠悠自己給自己找吃的了?”劉文笑道。 “是啊,要是不自己加點餐,我是活不下來的。”說到這裡夏若蘭想起了家寶,沒有自己隔三差五的抓魚給他燉湯喝,這小子跟著她媽絕對活不過仨月。 可自己已經嫁作彆家婦,總不能時刻拿婆家的東西去貼補娘家,真頭疼,看來自己得早日財務自由啊。 想著煩心事,夏若蘭的手卻沒閒著,她突發奇想摘了些野花拿地上的乾秸稈編了一頂帶花的夏涼帽,帶在頭上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劉文看著她的腦袋點點頭說:“好看。” 兩人就是這樣走走歇歇很沒效率的晃道了城鎮。 眼看就是中午了,夏若蘭已經餓了。 她轉頭看著劉文,笑得燦爛:“夫君,你有沒有感覺你的五臟府在跟你抗議?” 劉文聽了這話,唇邊泛起笑意很認真地回答:“我也有這種感覺,那我們去覓食吧。” 夏若蘭看著眼前如此快適應自己說話方式的劉文,心裡默默感歎,她這夫君不是省油的燈啊! 兩人才在路邊的餛飩攤上坐下,夏若蘭突然感覺自己的胃一陣絞痛,她不適的俯身臉色瞬間蒼白。 劉文看見她這樣嚇了一跳,“悠悠,你怎麼了?胃不舒服?餓的嗎?” 夏若蘭點了點頭。 “老板,快點給我們上碗餛飩!”劉文衝攤主吼。 夏若蘭此時痛的說不出話來,這副身體的原主人飲食極度不規律,經常一兩天吃不到飯,而且從一歲多就吃糠飯和野菜,胃被熬壞了。 不能吃不易消化的、刺激性的東西也不能饑餓,要不然胃就會絞痛。 夏若蘭覺得應該是得了慢性腸胃炎,胃潰瘍也有可能,不過她一直沒機會看大夫。 混沌很快被端上來,好心的攤主還端來了一晚熱水。 夏若蘭沒看水,她飛快地喝了幾口餛飩湯,一陣暖流流過胃部,原本的絞痛終於得到了緩解,夏若蘭長呼一口氣順便擦了擦鬢角疼出的冷汗。 劉文擰著眉看著她說,“這種慢性的腸胃病是不能挨餓的,你怎麼一點也不上心,出來的時候從家裡帶點吃的呀。” “這不是一聽來鎮上太激動,忘記了嘛。”夏若蘭尷尬解釋,她有沒來過鎮上,哪裡知道要走這麼遠的路啊。 劉文皺著眉和夏若蘭分食完一碗餛飩,倒不是他們吃不起,而是劉文太挑食不愛吃,本來是賣給夏若蘭的,但她現在這樣顯然不適合吃太多,於是劉大爺苦著臉艱難的吃了夏若蘭的剩飯。 劉文和夏若蘭在集市逛了逛,兩人都是見過大世麵的人,這小鎮可憐的經濟發展水平顯然入不了他們的眼,於是在夏若蘭的要求下,他們進了一家比較高檔的酒樓,上到二樓的雅座,要了一壺茶,坐在窗邊休息。 就在兩人坐下沒多久時,樓下就傳來了喧鬨聲。 兩人在樓上看了一會兒,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趙舉人曾是一位寒門學子,但家裡人因為要給大兒子娶一個縣城裡漂亮的姑娘沒有多餘的錢供他讀書,巧的是同村的泥瓦匠仲老先生很看好這位青年才俊,於是便把自家的獨女嫁給了他又供他上學讀書。 經過十年寒窗苦讀,趙秀才不負眾望的成了趙舉人。趙舉人衣錦還鄉想要接父母去身邊孝敬,然而對於供他讀書的嶽父,他隻是給了一筆銀錢了事。他的理由很充分,隻有女婿給嶽父孝敬銀子的,但沒有聽說女婿把嶽父接到身邊養的,於是妻子仲氏不樂意了,在大街上邊和他鬨了起來。 “趙毅發,當年是我父親散儘家財供你讀書,他就我這一個女兒因此對你這個女婿可謂是掏心掏肺!你爸媽可寧願花那麼多錢給你哥娶個天仙回來,給你家狗胃的和豬一樣也不願花錢填你讀書這個無底洞!如今你出息了,卻隻記得你爸媽,那十幾兩銀子打發我爸!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你,你居然這樣非議公婆,果然是物質村婦!我本來就沒有奉養你爹的義務,再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當年他們也有難處。倒是你這潑婦,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家去,在這丟人現眼。” “趙毅發,你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你爸你媽在家著吃大魚大肉,家裡最苦最累的活都是我們母子乾的,到頭來吃的稀湯寡水不說,你媽還時不時來我這裡順些銀子。你們家這一大家這些年全是靠我爹養著!還有你!你……”仲氏手指顫抖地指著趙舉人,說不出話來。 “潑婦!你少胡說,我們家耕讀傳家!這麼可能覬覦你那工匠爹的錢!你在妄議公婆我就休了你。”趙舉人一臉高風亮節,義正言辭地說:“再說我不是給了你爹十幾兩銀子還了他接濟我讀書的錢了嗎?多餘的是我給的孝敬,我已經仁至義儘了!” 仲氏聽著眼前這人不要臉的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一口血吐了出來,暈了過去。 底下的場麵又是一片混亂。 樓上看見這一幕的夫妻兩都很沉默。 “悠悠覺得這天下真的無不是的父母嗎?”劉文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夏若蘭感歎了一下兩人關注的不同的重點後回答道,“我不是很認同。父母給了我們生命撫養教育我們,他們也會出錯,會偏心但這並不構成趙舉人不孝敬他們的理由。” “那如果隻生不養呢?或者說不僅不養,還……恨不得弄死他呢?”劉文又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額,”夏若蘭聽著這個奇怪的問題有些無語,但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講,我認為當孩子從母親肚子裡出來的那一刻,他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一個生命,父母即便生了他也再無權決定他的生死。父母應該履行撫養子女的義務,但是如果他不想養或者說不喜歡這個孩子,也沒有辦法逼迫他們撫養,但我覺得父母既然不撫養孩子,那子女也可以酌情考慮一下是否孝敬他們,給他們養老。” “那個,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偏激,你要是不認同也可以當做沒聽過。”夏若蘭說完才發現自己說的有些有違這個社會的綱常,又尷尬地補充。 “沒有,我覺得悠悠的想法很……特彆,有新意,而我……很喜歡。”劉文認真地看著她,眼中似乎彙聚了點點星光。 夏若蘭看不見的桌子下,劉文袖袍中緊握到骨節蒼白,青筋暴起的手漸漸鬆開。 “那你呢?”夏若蘭緊緊盯著劉文,“趙秀才很有道理,嶽父不在他的贍養義務範圍內。要是你,你怎麼想?” “我?”劉文想了想,正想回個中規中矩的答案時,就看見對麵的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似乎要看進他的心底,他一頓,麵色如常的換了個答案,“那是他妻子的爹,他妻子要儘的贍養義務自然也是他的,他妻子還幫他贍養爹娘了呢。” 夏若蘭聽了這話點頭冷笑說:“我最厭煩姓趙的這樣的人,吃軟飯還不夠不丟人,吃過後拍屁股走人不認賬更是惡心人。你一時困難妻子養著你有何不可?誰說隻能男人養家?但是你接受了妻子對你的好,你就得認,彆跟野狗一樣翻臉不認人。” 劉文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女人賺錢養男人?野狗一樣?自己這個小妻子可真是……一言難儘啊! “術業有專攻,男人科舉讀書辛苦,女人多操持些家業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但身為丈夫他不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不能意識不到妻子的艱辛並不比他少!還有,他憑什麼瞧不起匠人?這些工匠,手藝人學手藝是沒比他少付出心血!世事洞明皆學問,這些匠人對知識的渴求、精益、專注並不比讀書人差,大醫,大匠都是世人對他們的人品和學識尊敬的表現。就因為自己多讀了幾本聖賢書就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聖人就是這麼教他做人的?養條狗都比他知道感恩!”夏若蘭說話時臉漲的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