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低頭看著滾落至自己腳邊,那屬於她父親的頭顱,撲小蝶體內名為理智的心弦也在這一刻徹底斷裂,極寒刺骨的冰花瓣自她的肩膀,胸口,大腿,腹部,血肉之軀的每一個部位綻放而出。
薄如蟬翼般的冰翼在撲小蝶的背後展開,她整個人化作一朵冰花,不顧一切地朝著血火中的許元撲去,血色的寒梅一瞬間便鎮壓了這片火海,在陰陽殿的廢墟之上盛放!
原本遍布血色火焰的山頭,此刻皆被一層淡淡的血色寒霜覆蓋。
陰陽殿的廢墟被血色的寒梅鋪滿!
“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那是我的父親!!那是我僅剩下的親人!!”
撲小蝶此刻化作了一道血寒構成的身影,絕美的臉蛋在此刻顯得歇斯底裡,銀刀在刹那間斬出上百道血色的刀光,帶著零下溫度的寒氣。
“你不覺得,當著一位剛剛長大,想要乾出一番事業證明給父親看的女兒的麵,將她的父親掏心碎首,是一件非常愉悅的事情嗎?”
麵對那足以斬殺數十位普通先天境的刀光,血麵人的屍魁麵具之下,隻是發出了無比歡愉的嬉笑。
他緩慢地退後,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可偏偏每一步都能剛好與刀光錯開位置,像是在血海裡漫步。
也不知何時,他出現在了撲小蝶的身後,趴在她的肩上,俯首於她的耳畔:
“你又破防又心急如焚的表情,真的……非常令人愉悅。”
噗嗤——
血麵人的另一隻手,握著一顆已經停止跳動還有些乾癟的心臟,此刻再用力捏碎了它,當著撲小蝶的麵:
“猜猜,這是誰的心臟,是誰的血?”
“你在找死!!”
撲小蝶的血瞳緊縮,清脆婉轉的嗓音在此刻失聲,一刀又一刀不斷斬下。
陰陽殿所在的半個山頭都因為她的言靈而轟然坍塌,隻剩下了那數十道封存著嫁衣女子的水晶柱懸於半空。
失去了可立足之地的撲小蝶本應該直接墜落下山崖,可她並沒有…
——而是被掐住了脖頸,懸於半空。
血麵人站在山頭仍然完好之地,掐著撲小蝶的脖子一點點舉高,少女在他手中不斷掙紮,可毫無作用。
“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呢,安小蝶,如果你麵對的是由上百先天修士組成的軍隊,恐怕他們全都會葬身在你的手上…”
“先天境在你麵前就像是棉花織成的人偶,輕易就會被你撕碎,但可惜…”
“我是卑鄙的宗師,就喜歡欺負你這種弱小。”
血麵人醜陋的麵具底下傳出愉快的輕笑,似乎特彆享受此刻的歡愉,渾然不顧撲小蝶此刻的感受。
撲小蝶越是痛苦越是心急,越是破防,他似乎就越是愉悅。
逐漸的,空氣間的溫度逐漸恢複。
而撲小蝶也越來越無法呼吸,她的麵色漲得通紅,此刻眼前的視線已然變得無比的模糊,她隻能努力地盯著那張麵具,那張屍魁血麵具,將它的一切細節死死記在腦海裡,刻在心頭。
如果……她能活下來,她一定會找他報仇,一定會。
失去至親的絞痛,血肉之軀上的窒息,逐漸漆黑的意識…
撲小蝶隻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座冰窖,那裡暗無天日,隻有令人恐懼的寒冷。
不……她記得她從來不是害怕這裡的冰冷。
她害怕的是孤獨。
是在漆黑裡沒有任何人願意陪伴在她身邊的【寒冷】。
從前還有父親願意來和她說些話,而現在,誰也不在了。
撲小蝶的意識在此刻也徹底陷入了昏黑,倒在了血麵人的懷中。
——
——
被血火和血霜覆蓋的陰陽山山頭,原本的半邊山崖已經斷裂,華麗的陰陽殿隻剩下了些許的殘骸,和那些水晶柱子。
而陰陽山新的山崖處,一座金色的囚籠之內,血寒褪去,一身黑衣殘破微微露出雪白肌膚的撲小蝶躺坐在其間,就像是被困住的金絲雀。
銀發的少女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才逐漸睜開了帶著熏紅的桃花眼,眼角帶著些許的濕潤。
睜開眼的起初是迷茫,隨後便是無法接受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整個人的嬌軀蜷縮在牢籠的一角,寒霜不受控製地蔓延上身體。
“好冷……”
她呢喃著,雙手逐漸抱住自己的身體,可怎麼也無法捂暖。
望向周圍的景象,一切都逐漸浮上心頭。
父親死了。
永遠地離開了她,甚至屍骨無存,一切都在那場血火中焚燒殆儘。
從小她就被陰陽宮內的所有人視作不知何時會失控的怪物,他們不敢靠近自己,甚至想要除掉她,可因為她是宮主之女,所以他們隻是忽略她的存在,不會對她行惡,可也不會幫助她,也不會與她說話,更不會做她的朋友。
也就隻有父親大人偶爾會來看她。
雖然隻有在她功法有所長進,需要給她遞交下一層功法之時,才會來看望她,與她說些噓寒問暖的話。
但她知道那是因為父親忙於處理陰陽宮的大小事務,沒有時間親自來照看她。
可她知道父親是關心她的。
因為她的體質原因,父親每次來都會叮囑她,每天的修行時間不得超過一個時辰,否則體內的血寒症便會複發。
因此無法過多修行的她,選擇了利用其他所有的時間來練習刀法。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一個人練習刀法。
她一直記著父親說過的“血仇”,那個叫撲雲的男人殺了她的母親,她要為自己的母親複仇…
可說實話,她的記憶裡根本沒有母親這一角色的存在,所以她也不太明白什麼叫做母愛,也無法理解“血仇”的重要,她隻是覺得……贏下考核,殺了撲雲的後代完成複仇,會讓父親高興。
會讓父親為她感到驕傲。
替父親報了這一血仇之後……他一定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陪自己說說話吧?
可現在,她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至親已經死去,唯一會關心她安危的父親在她的眼前被人殺死,而她……根本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到……
什麼也做不到。
“沒有力氣……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