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蝠鱝就知道十幾個可以出入水淹區的通道……當然,現在有多少能用沒人知道。
所以希克曼可不覺得那些貴族會讓馬車堂而皇之的從天堂之門走,更大的可能,他們會選擇一些偏僻的入口。
當然,選擇了偏僻的入口他們也要走在大路上,畢竟馬車可不是人,什麼路都可以走。
卡洛兒接受了希克曼的解釋,她跟著蘇格蘭場的探長一起走在大路上。
她好奇的打量著這裡,偶爾她還能看到幾個坐在破碎房屋裡的居民,這些居民渾身灰撲撲的低著頭,看著她們的眼神總是帶著警惕。
當然,卡洛兒還是有點幫助他們的想法。
“不要和他們多交流。”希克曼看出了卡洛兒的意圖,或者說他猜到了。
“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感染了血疫……”希克曼隨口說道:“又或者是即將感染血疫。”
卡洛兒撇撇嘴,她不太認同希克曼的話,即使感染了血疫,不也要通過傷口傳染給自己嘛……
她看著那些骨瘦嶙峋的居民,她可不認為這些人有力氣能傷害自己。
而且……他們怎麼說也是可憐人……卡洛兒還是有點幫助他們的心思的。
當然了,這不代表卡洛兒會傻傻的走過去問他們需要什麼,她隻是拿出了小提琴,邊走邊拉了起來。
她現在沒有什麼錢……也沒有其他辦法,她能做的就是用音樂給這些人力量了。
那怕隻有一點點作用,也是可以的,最起碼自己努力過了,不是嗎?
這一直是卡洛兒的想法,希克曼自然也明白,因此,他也沒有阻止,隻要他們不要有可疑的行為,他也樂得聽幾首曲子。
當然,那些曲子有多少作用,希克曼就不知道了,想必是沒有一點黑麵包多的。
悠揚的小提琴聲就那麼在水淹區響起,在破洞的建築和人們空洞的眼神裡穿過,伴著希克曼和卡洛兒的腳步前進。
剛開始它們是靈活輕快的,希克曼可以聽到些許和希望有關的溫暖,但是漸漸的,似乎是因為天色漸沉了,又或者是因為霧氣越來越濃了。
那些樂符想起舞,但是似乎又被這裡那混沌的空氣拖著,失去了往日的輕靈。
是因為演奏者的情緒嘛?希克曼發現往日那輕巧的聲音似乎變得低沉,悅耳音符開始消失了,卻而代之的是斷斷續續的,甚至不能成為曲子的聲音。
卡洛兒拉著小提琴的動作也越來越慢了,倒不是她的技術下降了,她藍色的眸子看著那些人,水霧在裡麵逐漸積蓄。
衣不蔽體的一家人抱在一起,母親警惕的看著兩人從街道走過,然後用自己的身體給孩子們最後的溫度。
而他們的父親則早不知道去了哪裡,也許是已經死了?又或者是走了。
除此之外還有些靠在角落裡的老人,他佝僂著身子,咬著自己的手指,卡洛兒清楚的看著一滴滴鮮血從他嘴裡流下,然後滴在他的膝蓋上。
一個嬰兒就那麼坐在他腿邊光著身子,伸出舌頭舔舐著紅色的液體。
卡洛兒還看的到,一個女孩大著肚子蹲在角落裡,和她差不多大的模樣,甚至也有淡金色的頭發,隻不過她衣不蔽體裹著一件破床單,哪怕露出整個大腿也絲毫沒有羞澀,她呆呆的看著自己腳邊的嬰兒,那是她的弟弟嘛?
卡洛兒本來這麼想,但是看著她那大著的肚子……她一時間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卡洛兒的眼睛看著那女孩,她好像想走過去給她一個擁抱,哪怕她知道這樣也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但是她還沒有走動,那女孩隻是抬起頭看了卡洛兒一眼。
卡洛兒就發現那暗淡的藍眼睛裡的隻有陌生,冷漠……以及麻木她害怕了……突兀的,那些眼神,已經背後的寒意讓她感覺到了恐懼,她邁出的腳步頓住了和小提琴的聲音一樣。
希克曼還邁著步子走在前麵,但是他很快發現那音樂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在天色黃昏的時候,他甚至已經聽不見任何小提琴的聲音了,音符似乎溺死在了黑暗的深淵裡。
扭過頭,希克曼看見那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下了帽子站在原地,她愣愣的看著個無人的巷子,眼淚從臉頰滴落,輕輕的砸在小提琴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滴答……滴答……”希克曼平靜的看著這一幕,在太陽都曬不到的濃霧裡,女孩的那頭金發格外醒目。
“抱……抱歉……亞伯拉罕探長……”卡洛兒啜泣的聲音傳來。
希克曼沒有說話,他隻是輕輕搖頭點燃了手上的卷煙,然後用它點燃了一盞蒸汽燈。
些許亮光點燃在黑暗的水淹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