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毒發
隔日。
“咳,咳咳。”大師兄手握成拳,抵在蒼白的唇間,遞給落閒一疊紙,笑道:“來我幫剪銅錢紙吧。”
剪確實是剪。
但剪的手法時時刻刻在變。
因為大師兄說修真界沒有完全相同的兩樣東西,自然也沒有完全相同的感應。
哪怕一個人立在原地,一個微微地側頭,手指的輕抬,身子輕微地偏斜,周圍的一切也會隨之發生細微的改變。
而落閒必須察覺所在一切的變化,順其勢剪出當時最貼合這個變化的銅錢紙。
變化?
風向?
五行?
方位?
時辰?
自身的呼吸?
血液的流動?
身子與外界的接觸?
五師兄所讓落閒做的隻是單一軀體上,落閒可以做到,彆人自然也能做到。可自四師兄開始,越到後麵需要軀體的越少,反而更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不似五師兄和四師兄,三師兄他們甚至很少說話,因為即便用最簡單的話說出來,尋常人依舊完全聽不懂。
所以他們乾脆不多說,隻是讓落閒來做。
落閒不明白大師兄所說的意思,於是整日整日站在同一個地方。日照如烈火時不動,狂風驟雨時一樣未動,仿佛紮根了般,隻是屏氣凝神感受著大師兄簡單提過的不同。
一日接一日。
好不容易抓到大師兄說的那些話所含意思後,落閒依舊整日整日站在原地,隻是這次她身子會微微挪動。每動一下就會沉思許久,有時候隻是簡單側了下頭,她便會保持這個動作一整天。
十天。
二十天。
一個月。
……
落閒終於開始拿起剪刀剪起了銅錢紙,紙張自手中簌簌落下,每一張銅錢紙皆有不同。
方開始,落閒隻會在原地剪,轉著身子各種角度剪。後來圍著後院,然後去竹林,去樹林。
大師兄否決落閒剪的銅錢紙也很委婉:“用了這張銅錢紙,隻怕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等大師兄點頭說:估計棺材裡那位應該會喜歡的時候。落閒床頭上一開始足有三尺多厚的舊書,已經隻剩不到一個指甲蓋的厚度。
最後是老頭子。
與幾位師兄不一樣,老頭子讓落閒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林子裡,給他數出林子中有多少不同的草木。
而且在他問到落閒林中不同位置的草時,落閒得給他說出來不同位置相同品種的草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不同。
一聽便極其麻煩,不過落閒和以前一樣,隻說了聲好,便帶著紙筆去往林子。
泥土中所含的水、每日曬到的光,周圍不同品種的草等等,影響最終草木生長的原因數以千計。
等落閒皆能一一回答後,老頭子開始讓她挖草,根係不得毀壞一根,不然重挖。很多草的根係不僅深,而且異常脆弱,哪怕輕輕移開泥土還是會斷。
斷的次數多了,落閒明白單靠移開泥土是不行,於是她在挖草時,會提前觀察草的模樣,生長環境,推測出下麵根係的走向。
這樣一來,斷根的情況果然好了很多。
不停挖,挖到手指滲血,直到落閒挖出完完整整的草,根係整齊,沒有一根斷裂。
看著落閒提著幾大麻袋,裡麵每一株草木品種完全不同,有的根係足足蔓延一丈有餘,有的根係有數千萬根,但沒有一根斷裂。
老頭子一笑,讓落閒開始找她每天藥浴中的藥材有哪些,然後讓落閒自己給自己熬藥。
蜈蚣、蛇血、蜘蛛、腥草……熬出來比老頭子熬的還要臭。
老頭捂著鼻子直誇落閒青出於藍勝於藍。
之後老頭子佯稱帶落閒去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結果帶著落閒去鎮上賣丹藥。
三日不倒丹。
一夜威風丹。
返老還童丹。
美顏瘦體丹。
落閒:……
兩人剛一到街上,一群大爺大娘拎著爛菜葉子、臭雞蛋追著兩人扔。於是老頭讓落閒自個兒去賣,一文錢一瓶。
因落閒長得清秀,氣質獨具一格,本來有些遲疑的鎮民還是猶猶豫豫過來。不過一見熟悉的竹筒裝著隨便捏的藥丸子,立馬變了臉。
好在大爺大娘們看落閒是個小姑娘,一個勁苦口婆心勸落閒彆走歪路,還想把自家兒子、孫子介紹給落閒,說沒錢來他們家,準疼她。
落閒隨著老頭賣過一次藥,自己又去了一次。去了兩次,落閒再也不去了,什麼忤逆師門,不尊師重長,全擱一邊去。
不知不覺,整整三尺厚的書僅剩手中的一頁。飯桌上落閒也能在六雙竹筷爭鋒中,穩穩搶到一碟子菜。
有一天,二師兄神神秘秘塞給她一本冊子,讓她沒事多看看,說這東西有大用,落閒看了下上麵的名字。
飛禽冊。
飛禽?
二師兄難得再三強調:“這東西十分重要,一定熟記。”
“好。”
落閒習慣背各種厚的書冊,這本不過一掌後的飛禽冊,如今背下來於她輕而易舉。
這日,朝陽未升,樹林中晨霧彌漫。落閒帶著一個竹筒,早早來到一顆比後院梧桐大了幾倍的樹下。
她在第一次看見五師兄接梧桐樹下的朝露喂給十一師兄,而且知道那朝露可以延緩十一師兄體內的毒後,便自己找了顆樹練習。
一開始數千萬滴朝露落下,當即將落閒淋了個透,一看手中的竹筒隻有兩三滴水。
不管每日再累,落閒從未停下練習。終於,近一個月來,落閒總算可以一滴不漏地全部接住朝露。
不過她還是再得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