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個趙都統,聽得他實在彆扭。說不出來的客套。
江暖微微一笑,蒼白的臉色也泛起了一絲血色,她看著趙淮,有些羞澀。
“上次是情急之下失禮了,要是爹爹知道了,非要罵我不可——”
她的聲音突然頓住,臉上的笑意凝固。
趙淮隻想要回到剛才給自己一拳,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搜刮儘了自己的詞彙,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安慰到江娘子的話。
反倒是江娘子回過神來,唇角溢出一抹無奈的笑,搖搖頭。
“看我,年紀不大,倒像是得了失憶症似的。”
“沒有。你很好,不必過於自謙。”趙淮說完,掩飾什麼似的,端起一杯茶一飲而下。
他的舉動逗笑了江暖,她用衣袖掩住口鼻。
“味道如何?”
“好茶,清香四溢,好茶。”趙淮連連讚好,然後他便看到江娘子把麵前那杯給倒掉,再次衝泡。
這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他剛才喝的是第一道,要倒掉的。
他這是怎麼了,一見到江娘子便方寸大亂?
江暖卻不點破,又給他斟了第二道茶,“剛才那杯比較濃,再嘗嘗這杯。”
然後也自己端起第二道,緩緩飲下。
一時間,山風吹過這小小院落,兩人對坐而飲,樹葉無聲飄落,仿佛空氣裡都是靜謐的鬆香和嫋嫋茶香。
好茶喝過三道,趙淮自知該走了。
他也再無理由可留下,他起身。
“既然你不喜歡聽我叫你趙都統,那麼我就做個失禮之人又何妨,反正會罵我規矩禮儀不好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這規矩禮儀還遵它作甚。”
江暖的嗓音柔軟乾淨,她歪了下頭。
“你說對嗎,趙淮。”
趙淮的手指一顫,像是剛才被灼熱的茶湯濺到,此刻才有了觸感。
“對。這世上的規矩禮儀,管的了君子卻管不了小人。既然總要被辜負,那索性就活個自在,隻要自己不在意,他人的置喙又與你何乾?”
他想到那個風流浪蕩辜負她的顧景初,又想到被教導的完備善良的她。
憑什麼呢?
“你可以叫我趙淮,名字本來就是給人叫的。”
他心裡舒坦多了,全然不顧自己比人家年長好幾歲。
江暖也鬆了口氣,仿佛自己離經叛道的想法,卻得到了旁人的支持。
這個人,是父親的恩人,也是品德高尚之人。
“那好,你也叫我江暖,不是江娘子,也不是江夫人或者顧夫人。反正名字就是讓人叫的,這可是你說的。”
她臉上露出了些真切的笑意,眼神也靈動了些。
“趙淮,你說的沒錯,如果做君子要被人一再辜負,那為何不做個小人。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
趙淮呆了一瞬,被這句話深深震撼。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
“你很好,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