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月,宮內殿宇連連走水失火,且許多次,都與朱厚熜的就寢行軌相同。
一次次的無傷,朱厚熜不僅沒有害怕,還加快了朝政推行的進度。
但在生活裡,朱厚熜也提高了警惕,對萬事萬物有了戒心,宮人常被責罰,杖斃者達到兩百餘人。
相比十萬宦官的宮廷,這兩百多人的死,連水花都泛不起來。
可外界卻傳出了,皇帝逐漸變得多疑暴戾,喜怒無常的謠言。
朱厚熜沒有在意,繼續在做自己的事,然後,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
朱厚熜死裡逃生,本想給予差點勒死自己的十幾個宮女極刑,誅其族,滅其門。
但朱厚熜很快就見識到了謠言的力量,不到半個月,兩京一十三省無數官員的諫書如雪花般飛入京城。
暗指是朱厚熜的殘忍暴虐,那十數名宮女是忍無可忍之下才有的行刺之舉。
總之,萬方有罪,罪在皇上。
朱厚熜暴怒了。
卻也敏銳意識到,壬寅宮變,絕對與文官集團有關。
近距離感受過死亡的朱厚熜,終究是選擇了妥協,躲入了萬壽宮。
一場刺帝大案,竟隻斬首了兩個妃嬪和十幾個宮女,隻連坐誅了十多人就宣告結束。
改革,自此而終。
這二十年間,朱厚熜都在扶持嚴嵩,在幕後罷黜夏言、殺楊繼盛、沈煉等人,寄希望於修仙得道找到完全掌握朝廷的辦法。
可是,隻要還是肉體凡胎,就不可能做到那一步。
雖然對朝政局麵掌控能力在一步步加強,但朝政卻一步步的混亂了。
當看到嚴嵩、徐階聯袂而至的場景,朱厚熜眼前似乎閃過了楊廷和、夏言、楊繼盛、沈煉等人的人影。
朱厚熜不自覺地摸了摸脖頸。
等回過神,發出一聲哂笑,三大神號加身的自己,還怕什麼宮女勒脖頸?
陡然間,身體、靈魂,都湧出一股舒爽感。
“呂芳,人齊了,上膳吧。”朱厚熜回到了蒲團上。
而座位上,高拱、張居正早就在了,就在西麵最末的兩個位置。
等到嚴嵩、徐階、嚴世蕃到達,望著殿內的情況一愣,旋即恢複了正常,叩聖萬歲。
嚴嵩依然坐在東麵上首,徐階還是坐在西麵下首,嚴世蕃還是挨著老父親,坐在東麵末位。
規製本不該這樣。
內閣五人。
東麵上首該設三席,分坐嚴嵩、高拱、張居正,西麵下首該設兩席,分坐徐階、嚴世蕃。
嚴黨、清流爭鬥多年,若有可能,自是不願意同首而坐。
涇渭分明,不外如是。
但是。
今兒則不同,嚴黨領袖、清流領袖罷戰言和,作為嚴黨領袖之子的嚴世蕃,該去坐現在高拱的位置,可高拱沒讓,嚴世蕃又悶頭不願意去坐。
而作為清流領袖徒弟的張居正,該去到東麵下首落座,以表達對嚴嵩的親近,但張居正卻沒選擇換地。
及時調整座位,是官場的必修事。
父子間的隔閡,師徒間的隔閡,摯友間的嫌隙,哪怕誰也沒說話,卻一目了然。
嚴嵩、徐階、高拱、嚴世蕃、張居正,彼此的利益出現了明顯的分歧。
“上膳!”呂芳今日的聲音比平時低沉,與外麵的天色很像,似是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將要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