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海瑞的“獻禮”,張居正改了主意,晌午前就來到了玉熙宮精舍,捧著兩本賬冊要陳奏。
天氣漸熱,火鼎改成了冰鼎,原是要太監宮女在鼎前扇風的,但朱厚熜並不覺得煩熱,就讓撤去了,從容道:“說吧,今兒又有什麼要緊事?”
“是。”
不知不覺間,張居正也練就了一眉目的春風,一麵孔的秋水,欠了下身子,然後拿起第一本賬冊,徐徐說道:“啟奏聖上,抄沒嚴嵩、嚴世蕃、徐階、鄢懋卿等一乾貪吏家財的單子,錦衣衛和戶部都算出來了,一共有黃金六十五萬餘兩,白銀八百八十餘萬兩,其餘古貨珍玩折價也有近七百萬兩紋銀。”
六十五萬兩黃金,即六百五十萬兩紋銀,加上八百八十萬紋銀,再加上七百萬兩紋銀,共兩千二百三十萬兩銀子。
江西分宜嚴家、淞江府徐家,和鄢懋卿等一乾門徒,經過多輪壓榨,還能榨出來這麼多油水,當真是不易了。
朱厚熜點點頭,吩咐道:“來往京畿、江西、淞江諸地,錦衣衛倒是辛苦,劃撥給錦衣衛二百萬兩銀子,方便以後做事。”
張居正嘴唇微動,錦衣衛辛苦,戶部核算的官吏也辛苦啊,但隻獎了錦衣衛而全然未提戶部,皇上對錦衣衛的偏愛,毫不遮掩。
“是。”
張居正暗暗歎了口氣,認下了,“啟奏聖上,浙江那裡也呈來了一道抄沒單子。
淳安知縣海瑞抄沒了江南第一富商沈一石的家財,得作坊二十五,織機三千,每日可織絲綢五百四十八匹,一年可織二十萬匹絲綢,一匹絲綢本價四兩紋銀,而運往西洋便能賣到十五兩紋銀,僅這些作坊、織機,每年便能賺到二百萬兩銀子。
又得綢緞行一百零七家,在嘉靖四十年初,尚存絲綢十二萬五千六百匹,若是折為銀兩,不會低於三百萬兩紋銀。”
作坊、織機,是隻年年能產金蛋的雞,綢緞行、絲綢,是金雞下的金蛋。
雞有了,蛋也有了,這一勺燴的獻禮,哪有人會不滿意?
要知道,大明朝去年一年賦稅也才四千五百萬兩,內帑等同年年多了大明朝半成賦稅,僅供皇上花銷,怎麼花都花不完。
“沈一石的現銀呢?”朱厚熜沒有被銀子蒙蔽眼睛,現在的內帑,和現在的國庫差不多,不缺錢,自然在看待事務時就能直看本質。
那賬單裡,點出了沈一石的作坊、織機、綢緞行、絲綢,卻唯獨沒有說現銀的事,堂堂江南第一富商,雖然注了不少的水,但銀子也該砸死人才對。
張居正臉上見了汗,“現銀不足一萬兩!”
坐擁千萬之富,現銀不到一萬兩,朱厚熜甚至不用問,就知道浙江幾個衙門,包括浙江官員的家裡,這麼多年都在花沈一石的錢,就是沈一石家裡有座金山,挖也挖空了,但每人具體花多少,隻有個人心裡有數了。
“浙江那些官員?”
“回皇上,除處州府外,浙江十府知府被海瑞以天子劍所殺。”
朱厚熜恍然大悟,海瑞怎麼忽然對增加他這個皇帝的內帑感了興趣,原來是不想等聖旨在浙江大殺特殺啊。
朱厚熜搖搖頭,沒再計較這件事,“浙江布政使鄭泌昌,按察使何茂才,和倭寇那些頭目該入京了吧?”
“回皇上,想來就在明日了。”
“朕上承祖德,常存無為而治之念,傷一生靈皆不忍之,奈鄭、何二人罪惡滔天,無須三法司再審,著即革去鄭泌昌、何茂才一切職務,押至西市牌樓就地正法,然通敵叛國非一人所能消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得死,雞犬亦當升天,敕令,誅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