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宮的這景象看起來有些怪異。
朱厚熜坐回龍椅上,把裕王世子放到了膝蓋上,龍顏露出了笑。
而將要除藩離國的景王朱載圳,被賜坐在右邊繡墩上,臉上也帶著笑。
反而坐在左邊兩個繡墩上的裕王、李妃,眉目凝著,想笑卻笑不出來。
景王這般離開大明朝,甚至比留在京城對裕王府的壓力更大。
裕王知道,李妃也知道,這位皇弟是個有能力的人,一旦獨掌權力,必能展開超絕的個人魅力。
“此子類朕!”
裕王腦海中,不斷回響著父皇對景王的評價,簡簡單單四個字,透露出父皇對景王的喜愛。
相比較之下,身為裕王的他呢?
自憐自艾的情緒,在大殿裡蔓延開來。
朱厚熜望向了他,同樣溫和喚了一聲,“朱載垕。”
“兒臣在。”裕王跪應。
“你想要走出去看看嗎?”朱厚熜的聲音中,似乎多了些意味。
聽著,像是鼓勵。
正如朱厚熜在看到兩個兒子時說的第一句話一樣,“朕想過送你們出京”。
“你們”,不止是指景王,也指著裕王。
聞言。
景王笑容越發燦爛,猜想的事成了現實,在父皇心中,現在的裕王,不是儲君的合適人選。
需要曆練的,除了他這個景王,還有裕王。
可他那懦弱無剛的三皇兄,會有勇氣走出去嗎?
不說離國,就是出趟京城,恐怕都要尋思尋思吧。
李妃立刻望向裕王爺,心裡暗急,父皇這句話,顯然是給了裕王府兩個選擇。
一,留在京城,等著皇位落下。
不論是景王死在他鄉,還是父皇忽然駕崩,景王無法短時間內趕回京城,裕王爺作為在京唯一皇嗣,就能以“國不可一日無君”在靈前繼位。
二,離京離國,曆練自己。
這不必多說,和景王走相同的道路,到最後,誰能奪嫡成功,就看個人本事。
沒有出乎所有人意料,裕王答道:“回陛下,兒臣之子尚幼,不願父子情淺。”
一句話。
令大殿中人全都變了臉色。
父子情淺,隱約有指摘皇上數十年不見皇嗣的意思。
甭管裕王爺有沒有這個意思,但這個話總是讓人不舒服的。
注意到龍顏變化,李妃顧不得那麼多了,接言道:“王爺!世子雖幼,然我大明朝的龍子龍孫,打從太祖高皇帝起,便不是驕生慣養的,懿文太子、成祖文皇帝,哪個不是水裡進、火裡出,從人世間闖蕩出來的鐵骨頭,硬漢子,若王爺相信,請將世子交於臣妾,臣妾願在王爺走後封閉王府內外,教授世子忠孝之道,縱隔千山萬水,亦保證王爺、世子父子情深。”
說到這裡,李妃跪在繡墩旁,先向皇上告罪僭越後,便望著世子,呼喚道:“來,到母親這裡來。”
黃錦小心翼翼地將世子從萬歲爺膝上端下,放在了地上,世子有點膽怯,望了望朱厚熜,又望了望李妃,還是一步步走向了李妃,李妃就把他抱在了懷裡。
景王不禁為皇嫂叫絕,世子雖然年幼,不懂忠孝,但以這乳燕歸巢的舉動,證明了世子懵懂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