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恐怕會招到天下官員的反對。”
“《孫子兵法》有雲:‘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敗’,而宋末的嚴羽在其《滄浪詩話》中也提到了“學其上,僅得其中;學其中,斯為下矣”。”
高拱講起了兵法,胸有成竹道:“現在朝廷想達到諸業官營的目的,就要在其上提出一個更難以讓天下官員接受的朝製。
牧馬和民生之業,是兩京一十三省官員不敢說出的暗地齷蹉,內閣也不能就這樣拿到台麵上說。
而如逸甫所說,如今朝廷命官、士人明麵上的優待,就隻餘賦稅豁免這一條。
那便從這個優待開刀吧,內閣上疏聖上,自即日起,官紳一體納糧。”
說到這裡。
李春芳險些沒有暈過去。
自從張居正開啟做官先退百姓投獻田地這一陰險手段後,大明朝官員家中田地數量,基本都被控製在八十畝左右。
這八十畝地,如果沒有賦稅,一年能給朝廷官員增加一百兩銀子。
一旦官紳一體納糧,朝廷官員這一百兩銀子就要少去半成了。
背地裡的銀子,朝廷官員不敢聲張,但這明麵上的銀子,朝廷官員可都視為鑲在腰上的,動一毫一厘就敢拚命。
這個上疏提議,比那諸業官營還要大膽無數倍。
“次相…”
李春芳下意識地想反對,就見高拱笑著壓了壓手,道:“子實,你又急。
我適才就說了,這是逼迫朝官們同意諸業官營的手段而已。
等上完疏,朝廷震動之時,內閣再找機會放出諸業官營的風聲,暗示朝官們同意諸業官營,內閣就撤回上疏。
朝官們必然明白什麼是大,什麼是小,等朝官們同意諸業官營後,官紳一體納糧的上疏就當沒有發生過。
求上得中,不外如是。”
在他看來。
兵法也就那麼回事。
也就是他不想成為將軍,不然,還有胡宗憲、戚繼光、俞大猷什麼事?
李春芳心稍安,閉上了嘴。
胡宗憲卻總覺得哪裡不對,似乎忘記了什麼東西,就像說話時候,明明話到嘴邊了,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怪哉!
看著次相興奮的模樣,胡宗憲索性不再想了,畢竟這是次相暫掌內閣想做的第一件事,提出異議,總會讓人難堪。
高拱揮筆而就寫了道奏疏,讓內閣中書舍人劉台呈入玉熙宮。
但就在胡宗憲搖頭時,與陳以勤暗藏著激動、興奮、等著看熱鬨的眼神發生了碰撞,身體不禁激靈了下。
終於想起忘卻的東西是什麼了!
聖上的心思!
次相在想著求上得中,卻全然忘記了官紳一體納糧這件事呈上去,聖上會怎麼想?
這麼多年來,聖上是越來越不在乎官員的死活了,為了黎民蒼生,官員是可以犧牲的那一批人。
那官紳一體納糧在聖上那裡,很有可能不等在朝野中引起沸騰,就會被聖上照準!
陳以勤顯然早早地就知道官紳一體納糧對聖上的魅力,卻故意沒有提及,為的是大明朝的千秋萬代。
不久後。
劉台回歸。
帶回了聖上的旨意。
看著奏疏上那朱筆禦批的鮮紅“照準”二字,高拱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