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文人的妄為,擺明了不願屈服於朝廷,臣服於聖上。
如此一來,哪怕海瑞親自去尋那些名師良師,也不見得人能出山,教授那些稚子孩童知識。
寧可空老於深山林泉之下,亦不願為大明朝,為聖上,為百姓做事。
以詩明誌,絕情絕義。
日月興酒樓的宴上,場麵為之一冷,海瑞也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幾千年來,文人從來沒有想讓下裡巴人上桌。
不然,又怎麼能彰顯己身的地位呢?
這無聲的抗爭,胡宗憲、海瑞、朱衡、顏鯨都覺得棘手、麻煩。
但就在皺眉之時,一道來自雲南總督的八百裡加急的急報,送入了通政司。
而雲南地處邊陲,通政司通政司使高儀以為是當地土司造反,絲毫不敢怠慢,立刻讓人送到了玉熙宮。
聖上打開奏疏一看,頓時龍顏震怒,急詔內閣四閣老和刑部尚書潘恩覲見。
一頓酒菜還沒吃完,胡宗憲便提前離席,但在走前,結了酒菜錢。
日月興酒樓王姓掌櫃有心不要,但無法拒絕來自閣老的命令,隻能含淚收了錢。
察覺到出大事的海瑞、朱衡、顏鯨,對麵前的美酒佳肴也沒了興趣,隨後便起身離開。
王姓掌櫃眼巴巴看著海瑞,寄期望能得一副墨寶,給酒樓改改命,可惜,大失所望。
海瑞願意伸手挽救六必居,隻因那醬菜味道不錯,價格公道,蓋京城之大,難有出其右者。
而這日月興酒樓,一頓酒菜能吃下幾百兩銀子,普通百姓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花銷,如同銷金窟的存在,儘管酒菜味道也不錯,但與食材不凡有脫不開的關係。
天下不缺豪奢的酒樓,如日月興酒樓,毀了就毀了吧,不可惜。
……
玉熙宮。
張居正、高拱、胡宗憲、李春芳,四位內閣閣老,和唯一的刑部尚書潘恩,一同覲見。
隻見大殿裡,到處灑落著詩詞,那“六朝燕子年年來,朱雀橋邊花不開,未須惆悵問王謝,劉郎一去可曾回”,清晰映入幾人的眼睛。
兩京一十三省文人抗爭的事,聖上顯然知道了,而且是早就知道了。
可為何在今兒突然發了怒?
沒等閣老、部堂們跪拜請聖,司禮監掌印太監呂芳就走了過來,請看一物。
不是彆的,正是雲南總督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奏疏。
四位閣老看完雲南總督的奏疏,無不麵麵相覷,大氣都不敢出。
而等到工部尚書潘恩看時,隻看了兩行,便跪倒在地,驚恐萬分道:“聖上,臣冤枉!”
這奏疏內容所書的。
是以工部尚書潘恩的名義,公然指責聖上的失責,處事昏聵,內閣大臣更是糊塗透頂,還列出了聖上的“五不解十大過”。
但潘恩從來沒有上過這樣的奏疏,而這樣的奏疏卻傳了出去,連遙遠的西南邊陲之地都傳遍了。
這偽造的奏疏,主要內容有二,一是反對聖上練道修玄,認為聖上大興土木,修建萬壽宮,永壽宮,勞民傷財。
二是對聖上清洗官場,株連無數,以致數以百計、千計,乃至是萬計的無辜者被冤殺的不滿和痛斥,為無辜被殺的人們鳴冤。
這裡麵,還點到了聖上屢屢大興文字獄,對朝臣,對宗室大開殺戒,對士人文者多加迫害,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等問題。
總結起來就是二十字。
好大喜功!
貪財好色!
殘暴不仁!
不知文武!
不似人君!
經錦衣衛暗查得知,在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內地行省都發現有偽造奏疏傳抄,雲貴土司也多有流傳。
難怪聖上會暴怒,這是對聖上過去四十年主政為君的否定,聖上絕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謠言在國中傳揚。
潘恩的牙都快咬碎了,誰想上疏就上疏,為什麼要以他的名義偽造奏疏,這不是毀他的嗎?
狗日的,彼其娘之。
“潘大人請起,聖上知不是您所為,喚您來,是為了讓您寬心。”呂芳上前攙扶道。
這麼明顯的陷害,錦衣衛、東廠都看得出來,聖上怒火滔天,但也不會以莫須有來殺一位柱國大臣。
遍地的“反詩”,偽造的奏疏,聖上懷疑的,是那些文人,當然,還有文官,潘恩,則不在其中。
當朝工部尚書,是個心窄且心善的人,腦筋容易鑽死胡同,聖上所喚前來,不過是讓潘恩不要太過憂慮,不要有什麼壓力。
潘恩戰戰兢兢被扶起,連站都站不穩,呂芳隻好攙著讓小太監去搬把繡墩來,慢慢坐了上去。
天下出了這般毀謗聖譽的事,作為內閣首輔大臣,張居正在與閣臣們眼神交流過後,上前道:“聖上,今有反賊偽造國臣奏疏,妖言惑眾,臣請徹查天下,凡有傳播謠言、毀謗朝廷者,絕不姑息。”
在這偽造的奏疏中,內閣閣老們也在被罵的人中,張居正想把聖上摘出去,消消聖上的怒火。
不過,滔天的怒火,不是一兩盆水能澆滅的,從精舍內傳來聖音,道:“責令錦衣衛、東廠、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聯合查察,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湖北、湖南、貴州等省的督撫秘密緝訪,勿使有關
人等得有漏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