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金杯共飲,儘罷督撫!(2 / 2)

大殿裡許多與許論相熟的人都是一愣,許論之父是弘治朝、正德朝的吏部尚書許進,其長兄許誥逝世前是南京戶部尚書,其二兄許讚是嘉靖初年的吏部尚書,在嘉靖二十七年時逝世,許論在嘉靖三十五年當過兵部尚書,後下派去了湖廣任巡撫。

一門四尚書,在朝廷名聲籍甚。

而且,許論三個弟弟也都曾進士及第,一門七進士,更是滿朝皆知,所以,許論的生平知道的人不少,弘治八年生人,嘉靖五年進士。

至今六十六歲,但許論回答聖問,為何睜著眼睛說瞎話?

而內閣四閣老、王崇古、六部九卿大臣,望向許論的眼睛裡,都閃著奇異的光。

靈寶許家,何多奇也,名不虛傳。

“你當差幾十年,吏部年年的考績都是上等卓異,就連嘉靖四十年,吏部的考績,錦衣衛的考成,也是雙雙上等,朕知道,那也不是白給的。”朱厚熜誇讚道。

那幾場嘉靖大案,湖廣的表現堪稱完美,許論親自為錦衣衛做指引,鏟除了省府中絕大多數貪官汙吏和大族豪紳。

湖廣之中,無一大族,這是其他省府都做不到的,讓人讚歎。

“這是老臣分內之事。”許論謙虛道。

因為自家是大族,他比其他官員更清楚大族、豪紳、貪官、汙吏的模樣和弱點,收拾起來,甚是簡單。

“不過……”

聖音二字,頓時讓大殿眾人心提了起來,“有些官員一輩子清廉如水,那麼到了晚年呢,保不住晚節了,朕想,你在晚節上,可以做個好榜樣吧?”

不久前,湖廣錦衣衛探查到令人擔憂的消息。

湖廣巡撫許論存在侵冒之弊。

“當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

這裡的“清”指的是清廉,即官員應當避免“侵冒之弊”,保持清廉,不侵犯百姓利益,不貪汙腐敗。

有明一代的河工乃“國之大政”,為保障河工事務順利開展,朝廷創立了一套堪稱係統完善的管理體製。

大明朝的管河機構,大致分為河、道、廳、汛、堡五級。

最高一級的河下轄六道,道下有三十一廳,廳下轄汛,每一汛所轄範圍幾千丈至上萬丈不等,汛下設堡房若乾,每堡相隔約二裡。

整體層級結構與其他管理機構類似,都是金字塔式的。

河道總督為最高負責人,由朝廷,甚至皇帝親自選拔,通常為二品大員,若加兵部尚書、授太子太保等銜,則為從一品。

河督駐地,設在山東濟寧,嘉靖十六年遷至江蘇北部黃河、大運河交彙處的淮安清江浦。

嘉靖二十七年,正式分設江南河道總督,駐節清江浦,以及河南、山東河道總督,駐節濟寧,次年又增設直隸河道總督。

河督衙門裡由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員僅河督一人,書吏、幕客等“編外人員”,大都由河督自行聘任,協助其處理河工事務。

河督兼提督軍務,擁有直屬軍隊,稱為“河標”或“河營”,均參與“守汛防險之事”。

按照大明朝行政法典《大明會典》的規定,河工主要分為歲修、搶修、另案、大工四類。

顧名思義,歲修是每年定期加固維護沿河堤岸;搶修是遇到河流改道或汛期洪水,“多備料物,晝夜巡防搶護”;新修或接添堤岸,不在歲修、搶修之列者,稱另案;“堵築漫口,啟閉閘壩,事非恒有者,曰大工”。

歲修、搶修為計劃內工程,所需經費一般由朝廷提前預算撥付,在洪武年間,數額大體保持在每年五十萬兩銀左右,永樂年間以後持續飆升,至正德朝每年大約五六百萬兩。

而另案與大工,多係突發事件,且工程的規模和強度遠在歲修、搶修之上,所需經費甚巨,除由朝廷支持外,還經常從各省臨時調撥,或者通過開捐等途徑籌集,起初為每年十幾萬兩至百餘萬兩不等,但到嘉靖二十年以後,則“多者千餘萬,少亦數百萬”。

如此一來,河道衙門,和地方衙門,可以說是放開了貪。

具體而言,嘉靖年間的河工弊政,最顯著病症是幾乎無處不在的“全員貪汙”上。

河督及其家屬、地方大員及其家屬起“帶頭作用”,收受賄賂,貪汙橫行。

以這許論為例,在任十多年,貪汙“十萬餘金”,為了防止事情泄露,他將所得錢物委托淮揚鹽商代為營運,“淮北商人程致中,收存許論銀二萬兩;又程致中女婿汪紹衣,在清江開當鋪,收存許論銀四萬兩;又商人程容德,收存許論銀二萬兩;又商人程遷益,收存許論銀二萬兩”。

而河督周學健,不僅自己利用職務之便貪汙受賄,其親戚家人也“營私不法,款跡多端”。

在許論進京時,河道總督周學健已經被錦衣衛緝拿,差不多是和許論前後腳進的京城,許論沒有理由不知道“親密的戰友”被查的事情。

錦衣衛的刑罰手段,不言而喻,在詔獄裡,周學健供述了全部貪墨事實,等待被淩遲,被抄家,被誅族。

而在那賬本上,許論的名字不出意外的在上麵。

許論沒有主動去貪墨,更沒有去侵占百姓錢糧,所得之財,皆來自河道上的“分紅”。

大明朝二百年,河道弊政二百年,上行下效,叢弊之藪,無數人都如此,要是就此殺了許論,抄家誅族了靈寶許家,難免讓人不服。

但無視的話,也說不過去,那十萬餘金,可明晃晃在那。

許論冷汗直流,就這麼大的工夫,前胸後心都濕透了,喉嚨滾動,澀聲道:“老臣謹記聖訓!”

聖上的提醒,“你老了”的話,差點沒有直接寫在許論臉上,在官場,年老力衰,就該退了。

許論有了決定,等回到館驛,就上疏請辭,那十餘萬金的分紅,該退就退,赤身還鄉。

靈寶許家這麼多當官的,怎麼也餓不死他這個老家夥。

“好。”

朱厚熜見許論明悟,便示意其坐下,望向了其下的四川巡撫,道:“譚綸!”

“臣在!”譚綸起身應道。

呂芳奉上一杯酒,譚綸同樣一飲而儘,謝過聖恩後,便站在了那裡。

“你在這四川巡撫任上,乾得也是有聲有色,你的前任黃世仁,向百姓征收剿餉、練餉,是你奏請減免了百姓的‘兩餉’,就憑你這道奏疏,愛民的奏疏,朕記住了你的功勞,所以,有人上奏疏參你,朕沒大搭理他,參你的奏疏上,言辭很激烈啊,說你有幾大罪狀,你要不要自己看看?”朱厚熜問道。

這譚綸,是前裕王府詹事,裕王被逐國,張居正覲見論其才,不但沒受牽連,反擢為四川巡撫,成了封疆大吏。

時四川爆發叛亂,譚綸奉旨剿賊,但剿賊之事剛有點起色,譚綸母親病逝,按製,譚綸當離朝丁憂,在民事、家事上,譚綸選擇奪情。

在這個忠孝大於天的時代,參劾譚綸的奏疏,自是不必多說。

如今叛亂已平,賊首伏誅,地方歸寧,譚綸理當回鄉終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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