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還是如常發一會兒小脾氣就止住眼淚,恢複平常的冷靜狀態,她聽到傅衍之這樣說,也沒有高興太多。
她回到家對他也是冷冷的,傅衍之壓著一件事,不能告訴她去的原因,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哄。
他隻知道不能晾著她。
傅衍之的知乎賬號收藏帖子已經快過千,他翻了翻,沒找到合適的,就直接搜索“女朋友生氣怎麼辦”。
江芸也不知道自己在鬨什麼彆扭,但是就是不想讓他去,她在廚房捏了一塊小蛋糕,樹莓奶油的夾心,酸酸甜甜的。
頭頂一排烹飪書,全是傅衍之買的,一本一本看,每天給她變著花樣做吃的。
江芸知道他在沙發那邊,那樣安靜,想張嘴說點什麼,他的手環繞上來,江芸貼到他的體溫,又是鼻頭一酸。
太患得患失。她跟得了戰後創傷一樣,怕又回憶起那個點。
江芸握著他的手腕,傅衍之彎腰,輕吻她的脖頸,“寶寶,不生氣了。嗯?”
江芸受不了他的聲音,小幅度地彆過頭去,傅衍之又親又咬,她不知道他能黏人成這樣,小聲道:“你怎麼想去的?”
“有事情,去買件東西。”
“你親自去買?”
“嗯。”
江芸轉過去摟著他的脖子,“買什麼?”
“秘密。”
她切了一聲。
然後又埋在他胸口,輕輕磨蹭,“你彆說你要走,你怎麼能這樣講。”
傅衍之不好再探究這愛意的深度,每揣測一分,就是對江芸的一分不尊重。他也隻能慢慢去學著理解她的害怕和恐懼。
“知道錯了,以後不說。”
江芸調節自己的情緒,跟他說:“我也錯了,不該亂發脾氣。”
傅衍之摟著她,喜歡輕輕晃著,江芸被他晃得都有些困,打了個哈欠,他就打橫抱起,慢慢悠悠地放到床上,江芸摟著他的腰,又道:“那你準時回來。”
“好。”
江芸確實挺好奇傅衍之要買什麼東西非得自己去,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
*
傅衍之不能解釋的原因挺簡單的——他買的是鑽石。
盯了一塊血鑽兩個月,終於開始拍賣。
紅鑽石數量不多,今年剛發現一枚,裸鑽六克
拉重,他就先拿了五千萬的支票。
這場寶石拍賣會在上午,很巧的是,長雲分公司的會議在下午。
傅衍之拿著牌子,沒什麼耐心地等著最後的重頭戲。
他長相出眾,在最後一排也並沒湮滅眾人。這裡的男人一擲千金,一半為了收藏,一半為了討好自己的女人。
紅鑽石亮相,個頭不大,普通形狀,卻赤紅如烈烈的熱火,在櫃子內折射出豔麗的紅光。
彩鑽的價錢很高,紅鑽石尤為珍貴。傅衍之放下的小臂舉起來,牌子亮了一次又一次。
舉牌量從百分之三十下降到兩個人。
他和隔壁的金發男士安靜舉牌,一直加到將近兩百萬美金。
已經創下新的記錄,隔壁略有不安的放下手,想旁邊這個亞裔的男士應該不會再加,傅衍之又舉了牌。
他操著一口毛子味兒的英語,問傅衍之:“收藏?”
“求婚。”
男士遺憾的放棄了這顆鑽石,還問他來自哪裡,傅衍之自報家門之後,聽到一句俄羅斯口音的中文:“君子成人之美。”
他禮貌地握了手。
一千三百萬人民幣。
傅衍之收到一個精美的包裝盒,他隨手又買了一包小克拉的白鑽。
就是開會遲了十五分鐘。
第二天分公司彙報工作時,江芸聽說傅衍之遲到了還有些驚訝。
“他平時挺準時的,乾什麼去了?”
“傅總說shopping.”
江芸嗤笑一聲,他收集銀器有癮,要麼就是去買漂亮的袖扣,生活滋潤些就忍不住搞這些小愛好。
也挺好的。這樣說明他開心。
江芸想起他什麼也不喜歡的那段時間,像是渾身籠罩一層陰霾,她不想他再回到那時候,他快快樂樂的生活比什麼都重要。
*
會議有三次,最後那場結束,傅衍之在紐約街頭漫步,算是散散心。
這時候已經是秋天,他穿著夾克衫,兩手插兜,在公園停住腳步。
左邊是喧鬨的大都市,這裡卻很靜謐,大片大片的法國梧桐,許多街頭表演的在此處賣藝,傅衍之站在那對彈奏吉他的情侶對麵,立得像一塊石碑。
普通的相貌,普通的吉他,聲音倦懶,唱著一首普通的小調。
他前幾年在俄羅斯也聽過。
給梁道進貨,
幫警察探風,兩頭跑。
就在街頭聽到一個中年人用帶了口音的英語唱這首歌。
I'llfiveyouall,ifyou'lljustebae.
我會原諒你的一切,隻要你回家。
他寫了一張明信片,背麵是聖彼得堡的積雪,簡單幾句歌詞,寫到home,又住了手。
傅衍之是個無家無姓的人。
也沒有愛人。
他這些年寫了幾百張明信片,寫完就扔到垃圾桶。江芸或許會想他,或許他明天就會死,她不一定會等他回來。
也不一定會原諒他。
沒有人有義務無限包容一個人,更沒有義務去愛個壞人。他這前半生的難過怎麼能讓江芸承擔。
人生太多變數,他對一切都看得太淡了,活著的意義無限趨近於零。
好像還是西伯利亞凜冽的寒風急轉直下,吹得他脊椎骨疼。
傅衍之手機一震,是江芸簡單的問詢,他又有些回暖了。
【明天幾點的飛機?】
他說了個時間點。
【我去接你】
【好,多穿些】
江芸覺得傅衍之越來越像她的家長,吃喝供應,還會囑托她穿條秋褲。原來也是這樣,皺著眉,問她還缺不缺錢,江芸現在想想,覺得他還挺憐愛她的。
傅衍之收起手機,聽完這首歌,腳步慢慢地走向酒店。
*
江芸去機場接他的時穿了淺棕色的羊毛大衣,下麵露出紗裙的尾擺,卷發長到腰間。她托著腮聽著機場的廣播,聽到傅衍之那架飛機就站了起來。
他出來的很快,見著她就勾起笑。
江芸被這笑意吹醉了,快了兩步,快到小跑起來,跳到他的懷裡,垂頭吻他的側臉。
她那麼單純地表達思念,貼著他的臉磨蹭,奶奶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摟得緊緊的,一小顆心臟裡塞著他的事情,然後喊他一聲衍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