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憑“小書童”嘟囔著嘴抱怨不停,“趙公子”卻是從容淡然。
轉過頭,幾分嗔怪之色瞪她一眼,那美豔得足以魅惑萬千眾生的臉蛋微微一紅,輕啐,“你胡言亂語些什麼呢?”
“你這丫頭從來都是這樣,對人有了成見,便很難再改變!”
“難道你不覺得,這正是楚國公異於常人之處?”
“雖說有時候,行事乖張了些,不按常理了些,也常有令人啼笑皆非的無恥下作之舉……”
“可至少在本郡主看來,遠比那些表麵道貌岸然,實則包藏禍心一肚子男娼女盜的朝廷官員,或是那些滿嘴仁義道德,時刻嚷嚷著讀書人當以天下為重,可實則酸腐不堪一無是處的所謂青年才俊,率直得多,也有趣得多!”
溫婉抿嘴一笑,輕聲吟道,“而且你怎會以為,今日他與太子不擇手段,逼迫人家拜入門下為弟子,隻是欺男霸女的惡徒行徑,而不是因為動了惜才之心?”
“雖說這張氏兄弟,難得一身正氣,剛直不阿,有朝一日若能為朝廷所用,定然會是兩位真正大公無私,鞠躬儘瘁一心為社稷為百姓的鐵血錚臣……”
“於社稷於朝廷,這樣的人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可是,難道你以為,暫且不論是否能高中恩科,就憑這兄弟二人,一無權勢背景,二不懂圓滑處事之道……”
“偏偏還這副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的倔強脾氣,縱然躋身朝堂,可若背後沒有一座堅實的靠山,在這滿是爾虞我詐與算計的朝堂上,能落得一個好下場?”
“今日之事,一個區區永州判司之子,僅僅靠著對酒樓掌櫃的恐嚇威脅,便能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毫無疑問,這一點,楚國公與太子比誰都看得透徹!”
“至於什麼手段,重要嗎?”
“更何況,此人若真如你這丫頭所說那般不堪,道德敗壞下流齷齪,聖上又豈會將太子伴讀一職交付於他?”
“甚至就連他,時常與太子二人勾肩搭背跑去鳳儀閣喝酒聽曲兒,早已是朝中公開的秘密了,可陛下依然選擇視而不見。”
然而緊跟著,臉上又幾分嗔怒之色,沒好氣一陣嬌罵,“倒是這家夥,平常看著狂悖,可實際上,卻實在是個膽小如鼠之輩!”
“太子與他穿一條褲子的,他自然是早知道本郡主的身份,隻是裝作糊塗,不願揭穿而已!”
“因此無疑,今日剛一見麵,本郡主故意調侃打趣於他,所說什麼擇日不如撞日,前去鳳儀閣瀟灑快活一番,他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再加上馬車行進的路線,他肯定也早已猜到,本郡主真正目的,不過是想要相邀他前往王府做客而已!”
“為了避嫌,我甚至還特地將我太子也強行拽著,一同前往!”
“畢竟一個堂堂國公,又在朝中擔任要職,若私下與一個王爺走得太近,陛下麵前終究不是什麼好事,甚至引起猜忌!”
頓時有些啼笑皆非,“可誰知道,這家夥還是膽小謹慎得很,還是讓他找著機會拔腿就跑了……”
“隻是不知,他是不願與王府牽扯上關係,還是不願與本郡主走得太近!”
“可這讓本郡主回去後,如何向父親交差?父親可是親自張羅,府上連好酒好菜都已備上了。”
又一陣抿嘴淺笑,“而至於你所言,父親之所以如此,依然還是鐵了心,想要一心撮合我與他……本郡主又何嘗不知?”
“可這又有何關係?”
“雖然我絕不會聽從父親之言,委屈自己嫁於一個已有好幾位妻室的男子,但本郡主也從不否認,這倒是一個頗為有趣之人!”
“儘管與他相處,必須得處處留著小心,可偏偏又諸多樂趣,給人一種很是輕鬆愉快的感覺,沒那麼多利益上的算計。”
“至少從今日之事,我更加堅信,若能與之成了真正的至交好友,絕對是人生一大樂事!”
“相反,我若是因為父親那點心思,而扭扭捏捏的小女子之態,豈不反而落了下乘,被他瞧不起了?”
然而,說著說著,神色卻是一下子淡了下來。
頓了頓,語氣不急不緩,“倒是你,青竹,算起來你跟在我身邊也已好幾年了吧,我也從沒將你當丫鬟下人看待過……”
“他楚國公,道貌岸然也罷,無恥下流德行敗壞也罷,行事舉動非君子所為也罷……”
“可說到底,他終究是我那堂弟,當今太子的至交兄弟,是父親盛情相邀的貴客,是本郡主的朋友!”https:/
“你不該對他如此失禮,更不該三番兩次在我麵前非議於他的!”
“他之所以裝作沒看見,隻是不願跟你一個小丫頭計較而已!”
刹那間,這個名叫青竹的“小書童”,嬌柔身子猛地一顫。
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額頭汗珠唰的一下便冒了出來,神色說不出的慌張恐懼。
低垂著頭,聲音哆嗦得厲害,“稟郡主殿下,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
臨州府的仲春,從來都是那般暖人。
這才剛到午時,可坐落於“萬通商行產業示範園”旁邊的臨州醫學院內,更已是一片欣欣向榮的喧鬨景象。
寬廣的校區內,一座座錯落有致的大樓,陽光下顯得極為氣派。
去年冬天才從各處移栽而來的一棵棵大樹,也終於脫胎換骨,換上了綠裝,生機盎然。
蜿蜒曲折的林蔭小道中,還有學院正中央挖出的一片人工湖兩側,一個個穿著青色長衫頭戴綸巾的學子,或行色匆匆或悠閒愜意,來來往往。
不僅如此,因為以後每年都要招錄上千名新學員,整座學院一側,用高高院牆圍起來的擴建工作,也正熱火朝天進行著。
而這時,一陣洪亮得足以讓學院內每個角落都聽得清楚的鐘聲響起。
學院內每個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一節課時剛剛結束了。
身著一件淡藍色素雅長裙的曹璟,手捧著幾冊書本,緩緩走出這座名為“杏林樓”的教學大樓。
當然,與她一同走出大樓的,還有烏泱泱一大片穿得花紅柳綠的年輕姑娘。
畢竟,就讀於產科專業的,全都是因為朝廷詔令,再經過天子親筆禦批的朝廷官員家的女子。
與她如出一轍,手捧書本,一邊蜂擁著走出來,一邊三五成群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剛剛結束的,是產科專業的一科必修課程,《孕期婦女的營養與禁忌》。
名字取得挺新穎,負責授課的,是一個都已年近六旬的老婦人,姓柳,看著其貌不揚,卻極為嚴格。
更重要的,聽說這位老婦人,前來醫學院從事教習之前,根本就是皇宮中的一位從事了足四十多年的產婆,專門為宮中那些有了身孕的嬪妃貴人接生,也包括平常的照顧。
經驗很是豐富!
至於授課的課本,據說也是醫學院內眾多教習,共同編纂,並且用那活字印刷術印刷出來的。
而更為新穎的,卻是學院內讀書學習,各個專業與分班,並沒有固定的場所。
從來都是一張發放都每個人的一張課程安排表上,寫明了某個具體時間有什麼課程,在哪一座教學大樓的哪一間教室。
這真是聞所未聞之事!
以至於剛開學那兩天,她曹璟還有過兩次,跑錯了教室或者錯過了上課時間,鬨了笑話。然而,任憑“小書童”嘟囔著嘴抱怨不停,“趙公子”卻是從容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