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儘管這二球貨,平常張牙舞爪,脾氣那是相當暴躁,看誰不順眼就要上去踹上兩腳,收拾起人來毫不手軟……要換做彆人,恐怕早就一記京城無影腳踹上去了,可唯獨在這莊先生麵前,哪敢胡亂造次?
倒還真不是因為,昨天才剛被慈祥老父親疼愛了一番,傷還沒好,身子有點扛不住。
而是大康素來極重孝道,尊師自也是孝道之一。
即便貴為東宮太子,國之儲君,可又豈能真做出頂撞先生大逆不道之事來?
那是要遺臭萬年,要浸豬籠的,甚至朝野震蕩!
所以,也隻能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可沒想到,縱然就連太子都已站出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提出願親自受領責罰,莊書墨卻絲毫不為所動。
隻是臉色微微變了變,冷哼一聲,“殿下言重了,老夫為臣,殿下為君,老夫又豈敢對殿下戒尺加身?”
“此舉,又豈不擾亂了君臣綱常?”
旋即一拂袖,背負著雙手,那張本就古板得像木頭的蒼老臉頰,更已陰沉嚴苛至極。
再沒說話,依然死死望著王修,雙目如炬氣勢如虹。
於是頃刻間,空曠的書堂內,氣氛更緊張冷凝到極致。
周圍安靜得出奇,空氣似乎都快凝結。
就連那群抱著看熱鬨不嫌事大幸災樂禍心態的侍讀與史官,頓時也是麵麵相覷錯愕不已。
抬頭望著這邊,大氣都不敢出。
似乎也頗感意外,沒想到這莊先生,竟是不近人情六親刻板到了如此地步,連太子的出麵解圍都絲毫不顧。
可同樣這時,接下來的情形,卻讓所有人一下子懵了。
隻見麵對莊先生咄咄逼人的氣勢,王修竟也一點不生氣。
沒有如預料那般,對這位太子師窮追猛打的故意刁難,今日非得狠狠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架勢,而感到惱羞成怒,立馬氣急敗壞暴跳如雷。
也沒有麵紅耳赤地窘迫沮喪。
相反,竟是蕩漾著滿臉如沐春風的笑。
樂嗬嗬的,可緊跟著,不急不慢站起身來。
竟還破天荒地,朝莊書墨一拱手,“莊先生言重了……”
“莊先生身為殿下的授業之師,十餘年儘心儘責教導殿下,兢兢業業不敢絲毫懈怠。而教不嚴,師之惰……”
“殿下學業荒廢,未能悉心領會先生教授的課程,先生嚴加責罰,自然合情合理!”
“先生執教之嚴厲,不因殿下太子的身份便姑息放縱,下官對先生更是敬佩有加!”
笑盈盈一搓手,“而且先生說得沒錯!”
“殿下為君,豈能被為臣者戒尺加身?”
“更何況,下官承蒙天子信任,拜以太子伴讀一職,本就有著輔導督促太子學業精進,匡正太子言行之責!”
“殿下學業懈怠,下官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因此,這二十戒尺,以及麵壁思過一天的懲戒,下官領了!”
臉上依然笑得悠哉悠哉的,可是隨即,卻那般始料不及,話鋒一轉。
“但是……這番懲戒,下官之所以願意受領,隻是因為身為太子伴讀,職責所在而已,並不代表,下官對先生多麼認同!”
“相反,在下官看來,莊先生,汝愧為人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