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豆角胡同(2 / 2)

倘若這廝知道關公聖像下藏著漢代奇珍五乳神獸鏡。

也不知道會不會哭死在胡同口的旱廁裡!

這年頭沒有塑料袋,薑岐討了兩張舊報紙將關公與觀音擺件都包了起來。

隨便拿根草繩攔腰一係,拎在手中走。

再回棚鋪劉的攤子上,黑紗白布等物都已經準備好。

棚鋪劉倒是用了個竹編筐子,將東西裝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

薑岐道了謝,連同兩樣擺件一起放在竹筐裡。

師徒兩人出了鴿子市。

趙師傅將老母雞與五花肉都掛在永久牌二八大杠車把上。

薑岐抱著竹筐,一同去豆角胡同。

到胡同口已是正午時分。

今天家中有客,趙師母孫沉香提前下了班。

正在倒座房裡添煤燒火,準備等趙師傅回家做飯。

她跟閆阜貴算是同事,都在紅星軋鋼廠子弟學校上班。

不過她教的是初中數學,而閆阜貴教的是小學語文。

豆角胡同這座四合院麵積不算太大。

隻有倒座房,沒有後罩房,從東南角如意門進去是一堵影壁。

天棚,金魚缸,石榴樹,算是四九城裡一進四合院的標配。

正房三間兩耳,廂房稍微矮些,同樣配著耳房。

東廂房住著趙師傅長子趙建國,西廂房則是趙春雲與趙春秀兩個閨女的住處。

倒座房做了廚房。

雖然是昨天才搬來豆角胡同,但是院中已經收拾的整整齊齊。

一點雜物都沒有。

三個孩子都放了學,趙建國在東廂房寫作業。

春雲春秀都在正房中,隱約有嘻嘻哈哈的笑聲傳來。

趙師母孫沉香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

迎麵看見趙師傅與薑岐推著二八大杠從影壁外走進來。

眼神頓時落在薑岐額頭的紅腫淤青上。

將手中的火鉗子放下,拍著雙手上的灰塵迎上前。

拉著薑岐的手,孫沉香一疊聲問道:“小七,你頭上的紅腫淤青怎麼回事?”

“可是昨兒中午被五鬥櫃磕碰的?”

薑岐隻能又將開始跟趙師傅的說辭說了一回。

孫沉香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吩咐道:

“小七,把筐子放下。”

“先去正房坐會,讓你師父燉鍋雞湯補補。”

薑岐笑嗬嗬地道:“師父師母。”

“那塊五花肉留著,我來做道紅燒肉。”

孫沉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胡說八道!”

“來師父家吃飯還要你占個手?”

“正好我那發小帶著女兒來給送喬遷禮,你幫春雲春秀去陪客人說話。”

這年頭的師徒跟父子也差不了什麼。

不然一大爺易中海也不會心心念念想賈東旭幫他養老送終。

所以,薑岐說是這小四合院裡的半個主人完全不過分。

春雲春秀年紀還小,隻會嘻嘻哈哈玩耍嬉笑

哪裡會陪什麼客人?

見薑岐過來,孫沉香自然要抓壯丁。

薑岐問道:“師母的發小?可是婁夫人來了?”

孫沉香笑著點點頭。

“她先生就是你們紅星軋鋼廠的大股東婁一嘯。”

整座紅星軋鋼廠原來都是婁一嘯的產業,公私合營後每年領取定息。

等到那激蕩火熱的十年來臨,定息終止。

公私合營就成了全民所有製企業。

不過那也到了婁一嘯毅然斷尾,遠赴香江求生的時候了……

薑岐微微一笑。

“知道了,師父,師母,我這就去正房陪客人。”

孫沉香看著薑岐走進正房背影,對正在收拾老母雞的趙師傅笑道:

“這孩子倒是不錯,可惜跟春雲春秀歲數都相差大了些……”

“倒是跟曉娥年紀般配……”

趙建國今年十二歲,六月底高小畢業。

正是學業繁重的時候,所以中午回家都要寫作業。

趙春雲十歲,也是上小學。

趙春秀就更小,才八歲,剛剛初小。

趙師傅到底是經過時代洪流洗禮的人。

一邊麻利燒水殺雞褪毛。

一邊搖頭。

“曉娥那孩子雖然什麼好,不過他們家那出身成分太高……”

“隻怕到時候會連累小七……”

趙師傅看著像是個大老粗。

畢竟是四九城皇城根下萬人大廠裡的工人,又怎麼可能對翻覆世事一無所知?

婁曉娥的父親婁一嘯昔年號稱“婁半城”。

在整個四九城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實業家。

而薑岐父親薑鐵成跟趙師傅一樣,也是一貧如洗的雇農出身。

成分上簡直不要好得太多。

孫沉香嗔怪地瞅了趙師傅一眼。

“我家還不是成分高,不也一樣嫁給了你這根正苗紅的雇農?”

“難道還嫌棄我不成?”

趙師傅頓覺背上寒毛直豎。

連滿臉絡腮胡子都齊刷刷發抖。

自家這位是外柔內剛,綿裡藏針的性子。

他還當真不敢招惹……

裝著用力拔雞毛。

結結巴巴地滿臉陪笑:“沒……沒……沒有……”

“我哪裡敢……”

孫沉香這才莞爾一笑,抬頭望向正房方向。

“咱們誰都先彆說破,讓他們先認識看看……”

“曉娥也是咱們打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總要找個好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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