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幾分真本事的,都有些小脾氣小癖好。”
“更何況譚姨有的還是一條皇帝舌!”
趙師傅一口酒喝得急了,嗆出兩聲咳嗽。
連忙岔開話頭。
“小七。”
“皇帝不皇帝的,這年頭可不興瞎說……”
“這四九城裡,都換過旗幟多少年了……”
孫沉香看了自家丈夫一眼,幽幽歎了口氣
她父親孫伴鶴先生,早在幾年前就被冠上了“保皇讜”的佑派稱號。
至今沒有平反。
對這樣帝皇將相之類的話最為敏感……
薑岐也是因為席間氣氛寬鬆,一時沒留意。
被趙師傅點了一句,自悔失言。
“師父,您慢些喝。”
忙著起身站在趙師傅背後幫他輕輕拍著後背心,混了過去。
譚嵐青環顧正房擺設。
問道:“沉香,當初你結婚那會,我送你的雍正粉彩牡丹紋盤口瓶呢?”
“還藏著掖著的麼?”
“原先住大雜院不好拿出來,現在擺擺應該沒事。”
孫沉香指著薑岐笑道:“一直收著的。”
“昨兒搬家被這孩子看見,就送給他把玩了。”
“橫豎他也喜歡這些東西。”
“總比那些在鴿子市淘換出來的灰頭土臉的玩意要強得多。”
薑岐微笑,卻不解釋。
他從鴿子市上淘換的那些灰頭土臉的玩意,收拾出來,其實不比那件雍正粉彩牡丹紋盤口瓶差多少。
再者說來。
但凡稍微有些覺悟的,都敏銳覺察到世事風向轉變。
又在這艱難歲月尾巴根上的年頭。
這些東西一般都會選擇牢牢藏好。
薑岐將雍正粉彩牡丹紋盤口瓶帶回去。
其實也是為了避免日後被有心人找到由頭。
興風作浪。
尤其是趙師傅一家如今住在豆角胡同的小四合院。
暗中眼紅的人可不在少數。
至於他自己當然無所謂,有袖裡乾坤技能空間在。
想藏多少奇珍異寶都隨意。
而譚嵐青是因為婁家這些東西實在太多,藏不勝藏。
婁一嘯原本想著效仿張伯駒捐獻給故宮博物院。
又覺得畢竟是幾十年心血,牽掛不舍,滿懷躊躇糾結。
直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收拾。
譚嵐青看著孫沉香笑了笑。
“你還真夠舍得的……”
“不過也好,你這小徒弟也算是有心了……”
剛剛被趙師傅提醒那一嘴,很多話,她不能說得太明白……
孫沉香將幾縷零散短發彆進耳後。
溫柔笑道:“嵐青姐,你是不知道。”
“老趙將這孩子看成眼睛珠子似的,我自然也一樣……”
從薑岐眼中看來,孫沉香與譚嵐青雖然性子仿佛。
都是屬於溫柔沉靜那一掛的女人。
譚嵐青卻比孫沉香多了些曆經滄桑巨變後,隱藏著的提防與戒備。
這樣的性子當然不是不好。
甚至在這樣的年代裡,她更容易生存下去。
也難怪幾年後,婁一嘯遠走高飛時,她能夫唱婦隨,齊赴香江。
等到再回來,又是一番新天新地。
趙建國大口大口啃著手中的富強粉窩頭。
含含糊糊笑道:“譚姨,我爸我媽對小七哥簡直比對我還好!”
這幾年的富強粉窩頭足夠珍貴,尋常人家都是雜和麵,棒子麵等粗糧窩頭。
如今還算好些。
換了幾年前,糠餅、小球藻等代食品吃得更多。
孫沉香瞅了大兒子一眼,似笑非笑。
薑岐打趣道:“建國。”
“你什麼時候數學成績能不次次排班上倒數第一,我保證師母對你比對我要好得多!”
趙建國一聲哀嚎。
“小七哥!求放過!”
手裡的富強粉窩頭頓時不香了。
數學,就是他一生之敵!
沒有之一!
來自趙建國鬱悶的情緒值+499!
滿座中人見他憋屈的神情,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開始略微有些沉悶的氣氛複又高漲了起來。
一頓飯吃到下午兩點多。
趙家兄妹早早去了紅星軋鋼廠子弟學校。
直到婁一嘯安排司機上門來接譚嵐青與婁曉娥母女才散場。
臨走的時候,譚嵐青再度邀請薑岐上門做客。
“薑岐。”
“這個周末,記得跟你師父師母來我家坐坐。”
薑岐微微一笑,滿口應承。
“好的,譚姨再見!”
至於許大茂約他周末去看電影吃烤肉季的事,他才懶得理會。
婁曉娥也從車窗裡,看著他笑嘻嘻地揮手。
“等下回我爸爸去廠裡巡視的時候,我去鉗工車間找伱!”
薑岐被這小姑娘嚇了一跳!
這麼主動的嗎?
口中當然還是答應了下來。
等婁家汽車一走。
回頭便撞見孫沉香與趙師傅打量玩味的目光。
“師父,師母,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孫沉香笑了笑,卻不言語。
趙師傅將竹筐掛在車把上:“上來,我送你回95號大院!”
薑岐看著趙師傅藏在絡腮胡子下,那張滿是酒意的大紅臉。
急忙出聲阻止:“師父!”
“喝酒不騎車,騎車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