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一無二”是最美好的定義,沒有之一。
雖然楚眠經常為了這個人傷腦筋, 但在某些方麵, 於燃卻又讓他特彆省心。他因為於燃口不擇言而產生的慍怒,全都會被對方脫口而出的溫柔逐一化解, 然後再也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冬天的早晨,玻璃上凝結一層白霜。年末瑣事繁多, 天氣又冷, 於燃終於肯老老實實地待在教室, 聽楚眠給他複習拋物線。
於燃心不在焉, 時不時被彆的事吸引注意,捏著楚眠袖子問:“你裡麵穿了幾件啊,冷不冷?你怎麼不買個羽絨坎肩穿上?”
“難看。”
“你怎麼能為了形象不顧身體呢,反正你就算穿東北大花襖都帥, 還在意這個?”
“你有資格說我?”楚眠反問,伸手去扯於燃挽起來的校服褲腿,把他露在外麵的腳踝遮住了。
於燃笑了笑,一條腿蹬著椅子底下的架子,問:“跨不跨年啊?”
“你想去?”
“我隨便, 看你。”
於燃說著話, 摟住楚眠肩膀,情不自禁感歎:“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我去年的今天頂多想跟你結拜, 現在卻現在卻想跟你結——”
“拋物線的幾個標準方程, ”楚眠開口打斷他, “背一遍。”
於燃抱怨著摔筆,又趕緊在楚眠冰冷的注視下正襟危坐,沉思寫題。
楚眠偶爾也會懈怠,他通常選擇倒進於燃懷裡閉眼休憩,就算被彆的同學看見了,也能假裝是睡病發作,並非故意跟於燃大庭廣眾下親熱。
元旦放假前,於燃又收到了楚眠的禮物,是一套畫筆和米婭水粉顏料。楚眠對這方麵不了解,都是姑姑幫他挑選的,他估計於燃寒假肯定不會寫作業,那倒不如幫他在繪畫方麵進步。
於燃當然很高興,也不怕被旁人看見,仰頭親吻楚眠臉頰。
這些東西帶回家,隻能先放桌上,兄弟倆的臥室除了床就沒有空餘地方,於燃平常畫素描都趴在窗台。他這邊正畫著,李桂蓉推門進來做掃除,一抬眼就瞧見桌上的紙袋。
她也不問是什麼,直接打開看,“亂七八糟的……色兒這麼多,果凍?”
於燼躺床上答:“我哥的顏料。”
李桂蓉一聽,馬上撂下掃帚清點水粉數量,然後皺著眉數落於燃:“這都多少錢啊,你看看你買這麼多,一天到晚淨瞎花錢……買這些乾什麼?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堆玩意兒一共花了多少?哎呦,還有毛筆呢……”
李桂蓉心裡預估了一個價位,等待於燃宣布結果後狠罵他一頓。
於燃支支吾吾,懶得編造謊言,就實話實說:“朋友送的。”
“哪個朋友?你說說名字。”
“楚眠唄,你知道的。”於燃跪坐在床上。
“哦,上次送你玩具車的那個?”李桂蓉放下幾枚顏料盒,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怎麼又收人家東西,非親非故的,也不是你生日,他送你東西乾什麼?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找人家要的?”
於燃真誠否認,於燼在旁邊聽著不由得替哥哥捏一把汗。
“不是?我怎麼不信呢,他家裡錢多燒的啊?”
於燃“哎呦”一聲,道:“你放心,我也總送他東西,禮尚往來嘛。”
“那不還是瞎花錢?你們平時出去吃吃喝喝就夠了,彆買一堆沒用的東西回來,像這個什麼顏料,你說你能玩幾次,不還是丟這兒生灰?”
凡是沾了金錢的話題,李桂蓉就停不下來那張咄咄逼人的嘴,按於暉所說,她最大的缺點就是摳門。其實家裡經濟條件還算可以,起碼是普通家庭裡的中上。但畢竟養活了倆正長身體的男孩子,李桂蓉早就習慣處處精打細算,平常買菜都能為了多便宜五毛錢而繞遠,任何支出都得花在刀刃上,家裡抽屜也塞滿了毫無用武之地的雜物。
李桂蓉批評完於燃,痛快地舒口氣,說:“反正我提醒你,以後不要再跟那個楚什麼瞎買東西了,人家是什麼條件,你是什麼條件,這總得掂量一下吧?下次他再送你東西,你就說‘我不要’,記住了沒?”
於燃緘口不言,沒有表態。李桂蓉又問一遍:“說話,記住了沒?”
“這不是記不記住的問題……”於燃麵露難色,“我跟楚眠現在互相送點東西是很正常的。”
“我看你就是太久沒被打了,腦子不正常。甭廢話,就告你一句:懂得拒絕。”
於燃倒在床上,振臂一呼:“我怎麼拒絕得了楚眠呀!你可真會難為人!”
“他還能逼你收東西不成?”
“那倒不會,但我怕他不高興。”
於燃翻了個身,凝望著李桂蓉,說:“媽,你不知道,楚眠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現在可以把他當兒媳婦看。”
李桂蓉聽了莫名其妙:“乾嘛,你倆還能搞對象啊?”
於燃一時語塞,沒想到母親竟然這麼快就識破了他跟楚眠的關係。空氣凝固一會兒,於燃無奈地大方承認:“是,我跟楚眠早戀了,雖然我覺得也沒多早。”
李桂蓉一愣,於燃的話令她匪夷所思。
“他不是男的嗎?”李桂蓉嗓子像是快被堵住了。
“嗯。”
李桂蓉又愣了,站在原地琢磨半天,問:“你跟男的搞對象了?”
於燃點頭。
李桂蓉倒吸一口涼氣,反複欲言又止,最後她指著臥室角落的碩大玩具車,尖著嗓子對於燃說:“你是著了他的道了是不是,天天跟人家鬼混還混出這種關係來了?!你說,你都給他花了多殺錢,瞎買過什麼?”
“也沒瞎買。”
“這堆,”李桂蓉抓起幾枚顏料盒,“純屬浪費。”
“那都有用的……”
於燃盯著楚眠買的那些繪畫材料猶豫道:“媽,我想學畫畫。”
李桂蓉沒特彆反應,隻說:“你就想一出是一出,樂意畫自己趴窗台畫去。”
“我的意思是,藝考,你懂吧?”
李桂蓉遲疑地思考幾秒,瞪大眼睛像要發火,“你想乾嘛,你不高考了啊?我天天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供你上學,你、你——”
“高考也要考,也要考的。”於燃立馬解釋,“就是以後念畫畫而已。”
李桂蓉臉色迅速垮下來,醞釀情緒,準備發作。她看於燼還在屋裡盯著他們,就上前一步抓住於燃衣服,“你出來,咱倆好好說說。”
於燃沒表現出任何抵觸,聽話地下床,出去後還順手關了門。
於燼豎著耳朵想聽媽媽是怎麼罵哥哥的,然而這倆人音量都壓得很低,隔太遠也聽不清什麼。
過了半小時,於燃才揉著頭發回來。
“媽怎麼說?讓你分手?”
“那倒不是,她剛才差不多忘了楚眠的事了。”於燃撓撓鼻尖。
言外之意,就是李桂蓉不支持他走繪畫這條路。尤其是對於“藝考”這個詞彙,李桂蓉態度有點激烈,固執地認定這種考試隻適合那些考不上大學的人選擇,“笨蛋才不去高考,畫畫能給你掙幾個錢啊,這不都是得從小開始學的,你都高二了,早來不及了!”
說來說去,李桂蓉就是擔心於燃為了畫畫而耽誤學習,她當年沒上過大學,還是托人辦了一張假的大學文憑進了單位。這麼多年工作下來,她深知文化的重要性,廠裡學曆高的年輕人半年就升一次職,會英語的更是被領導器重。
於是她熱切地盼望著倆兒子用功讀書,長大後能學識淵博,出人頭地,彆像他們這輩人一樣吃苦。哪想到於燃今天給她來這麼一出,偏要不走尋常路。
或許是因為這件事的衝擊力太大,李桂蓉便懶得再較真於燃跟男孩子談戀愛的事,在她眼裡這就是他們在胡鬨著玩而已,關係不可能維持太久。
於燼若有所思,說:“我明白了,如果你要說一件會惹媽生氣的事,那應該再說一件更能讓她生氣的事,這樣以毒攻毒,她就不記得前麵那件事了!”
他的邏輯十分令人信服。
於燃推了一把他腦袋,“彆想著怎麼氣她。”
“哥,現在怎麼辦?”
“涼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