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本來已經起身,聽了他的話又驚訝地坐回去,啞然失聲。
楚眠補充說明:“彆怕,對你健康沒有影響。我自己就是患者。”
“噢……”她舒了半口氣,“意思就是,我睡覺多,是身體原因嗎?”
“嗯。你以為是自己的錯?”楚眠很清楚她現在的想法。
少女忙不迭地點頭,難以置信地告訴楚眠:“我從幼兒園開始就這樣,我媽說我天生意誌力不堅定……”
意誌力不堅定、懶惰、玩物喪誌……類似這樣的評價,楚眠早就聽過無數次,自然能感同身受她的委屈和不安。由於清醒的時間很少,他們隻能把精力用在最重要的學習上,幾乎沒空玩樂,時常無法融進同學們的氣氛。
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旁人眼裡的異類。
“總之,先去醫院看看吧,保持一個樂觀的心情。”楚眠說,“如果確診了,也要做好不被彆人理解的心理準備。”
“沒關係,我會跟他們仔細解釋的。”女孩如釋重負地笑起來,“反正不損壽命就行啦,謝謝你告訴我,我這周就讓我媽帶我去醫院。”
楚眠打量著少女,本想提醒她“沒必要跟待你刻薄的人太真誠”,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改了口:“嗯,加油吧,肯定會有很多人包容你的。”
女生蹦下車子,轉身揮手告彆,然後向同伴跑去。楚眠托腮凝望她的背影,大腦放空,什麼思緒都沒有。
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裡碰到同類患者,然而對方卻比他開朗許多,明顯地在努力融入集體。楚眠發呆半天,恍然間意識到,如果自己沒有遇見於燃,說不定現在仍拒絕交朋友,每天都孤伶伶地在班裡待著。
於燃帶給他的,不僅僅是這一份“喜歡”。
方昭的短信又發來了,激動地告訴他馬拉鬆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棒,於燃剛才出發了。
楚眠拿回自己的“綿滋滋”玩偶穿好,到終點紅線後等待。
道路兩旁聚集的觀眾越來越多,來自不同學校的學生歇斯底裡地為選手呐喊助威。聽方昭說,成駿中間的兩棒接力非常順利,遙遙領先,早就拉開難以快速超越的差距。
沒過多久,遠處的賽道旁邊爆發出高分貝尖叫。楚眠知道是最後一棒選手們來了,馬上戴好白色粽子頭套,慢慢地小跑幾步,用玩偶的形象揮舞粽葉手臂。
他隻能從小孔裡看前方的比賽狀況,見於燃保持著第一位,便放下心,高高抬起玩偶的手臂衝他打招呼,甚至還原地蹦了起來。
於燃已經累得思維混沌不清,隻憑著殘存的理智調整呼吸。他從來沒一口氣跑過兩公裡,現在腦袋熱得快要炸開,望見前方的“綿滋滋”玩偶時,他都沒反應過來裡麵的人是楚眠。
幸好成駿的車子跟隨在旁邊,同學們為他加油鼓勁的同時,大聲提醒他:“楚眠在終點等你呢!”
於燃瞬間回過神兒來,深吸一口氣,加重了身體的力量,衝向終點線。
他的胸膛撞擊到紅線的刹那,人群中響起了前所未有的歡呼。主持人大聲宣布:“馬拉鬆接力賽的冠軍校誕生了——江東區的成駿中學!”
於燃幾乎要虛脫,他耳目仿佛屏蔽了外界一切,整個人拖著沉重的步子,抵達那隻白米粽子吉祥物麵前。
然後他渾身無力,跌倒下去,直接把成駿的吉祥物壓倒在地。
楚眠躺在地上,頭套揭開一點空隙,望向跨坐在自己腰上的於燃。
天氣涼爽,於燃額頭汗水不多,隻是臉頰漲紅得過分。他喘著粗氣,低頭輕拍楚眠臉頰,氣若遊絲道:“你能不能有點職業精神,哪能現在摘頭套。”
即使虛弱,於燃那張臉的俊朗也不減半分。楚眠盯著他,也跟著笑起來,反駁說:“我又不是迪士尼。”
於燃低頭不語,忽然附身把臉湊過去,緊閉嘴巴吻住楚眠。
楚眠迅速拉下頭套,把兩人的腦袋遮住了,假裝聽不到外麵的聲音。
於燃現在沒辦法憋氣太久,這個吻持續幾秒就結束。頭套裡幾乎沒有光,楚眠輕聲說:“起來吧,那麼多人看著呢。”
“我沒力氣了,楚眠。”
於燃氣喘籲籲,趴在他懷裡,斷斷續續地說:“我最後一絲力氣,都用來吻你了。”
“那你歇著,我抱你去休息。”
楚眠摘掉了整個頭套,讓兩人重新回到陽光下。
空氣乾淨,萬裡無雲。
他躺在地上,視野裡隻有一片完整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