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葉芝晗麵無表情,開口隻是為了提醒他:“鞋帶開了。”
“噢。”於燃忙蹲下去。
他今天穿的球鞋帶子很短,多走幾段路就會鬆動,而且連普通的蝴蝶結都係不出,忙活半天都是非常容易散開的活扣。
楚眠隻好也蹲下來,伸手幫他慢慢弄好。
起身時,楚眠匆匆看了眼葉芝晗,沒再多說什麼,牽住於燃手腕繼續往校外走。倒是於燃還記得回頭,熱情地大喊一聲“阿姨再見”。
於燃最近都住在楚眠家,打算等於燼中考完再回去。楚珩出差,他們要自己解決三餐,兩人每次逛超市都躍躍欲試,以為買完材料就能烹飪出美味佳肴,實際上廚藝都有待進步,隻夠飽腹。
楚眠挑選果醬,聽見於燃端詳著手機說:“靠,原來清華離央美這麼遠,這地圖上最佳路線還得換乘地鐵呢再坐一次公交呢。”
楚眠停下動作,皺眉道:“這個我沒查過,你再看看協醫呢?”
“都是十四公裡左右,看著不遠,但北京交通很討厭。”
楚眠思索片刻,決心這個暑假一定把駕照考下來,自己銀行卡裡零花錢攢了很多,買輛車是沒問題的。
短暫沮喪過後,於燃恢複精神,樂觀地盤算起來:“沒關係,反正你那專業不是要讀八年嗎?到時候我畢業了,就搬到離你近的地方。”
“好。”
於燃繼續說:“以後我們可以天天逛超市了。”
他從小就喜歡這項家庭活動,尤其是父母關係還和睦的階段,一家四口周末晚上一定會去家樂福,於燼喜歡坐在車裡,而自己喜歡推車。他經常推著於燼在無人的場地飛馳,於燼怕撞壞貨架,更怕父母把他賣了賠錢,所以每次哥哥發瘋似的推車往前飆,他都要大喊大叫哭幾次。
在於燃的認知裡,“去超市”和“過年”就是家人間最溫馨快樂的事。
兩人逛完超市,上樓找了家火鍋吃飯,之後再到處逛一逛,時間就到了傍晚。
今天的黃昏泛紅,他們走過瀾江之上的大橋,於燃指著楚眠的臉頰,笑他又害羞了。
“我沒有。”楚眠矢口否認,可夕陽確實曬得他臉上發燙。
楚眠很討厭傍晚的太陽,落日餘暉代表著一天結束,他的情緒會在這種時間段變得敏感,容易不安、悵惘。曾經看過的書上管這種心態叫“黃昏恐懼症”,楚眠覺得這種小毛病不值一提,可是每當看見於燃在傍晚那麼開心,他就有種無處安放的孤獨感。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問於燃:“你不覺得黃昏很討厭嗎?”
“為什麼討厭?太陽多好看啊。”於燃望著天邊喉結滾動,“像西紅柿雞蛋湯。”
楚眠懶得解釋,隻小聲嘟囔了一句“就是討厭”。
直到夜幕四合,楚眠心裡那份莫名其妙的慌張才消散。他們晚上很喜歡坐在陽台觀賞瀾江上的風景,還有不遠處川流不息的馬路。千萬盞燈火點綴著城市夜晚,夏天的風也微微燥熱,吹拂在臉上,十分愜意。
“我討厭晚上。”於燃忽然說。
“怎麼?”
“明明夜景這麼好看,可我們卻要睡覺!”
楚眠托腮笑道:“那你通宵啊。”
“不行,通宵要被你念叨。”於燃趴在咖啡桌上,睜大眼睛看楚眠,“我答應了白老師,要多聽你的話。”
於燃離開陽台,拿來了自己的高中畢業證,還遞給了楚眠一支筆。
楚眠抬頭看他,“做什麼?”
“留言,簽字。光校長批準不夠的。”於燃俯身親吻楚眠側臉,“還得你批準了,我才算畢業。”
“你亂加規定。”
楚眠無奈地抬手,捂住於燃脖子,與他交換了一個綿長而溫柔的吻。
成駿中學畢業證的內頁,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格式。
“學生於燃,性彆男,係容港市人,1997年8月6日出生,於2012年9月至2015年5月在本校學習,修業期滿,成績合格,準予畢業。”
楚眠提起筆,卻發現自己不知該寫什麼。空白的地方很狹窄,容不下太多情感充沛的言語,更何況他也不擅長直白地表達愛意。
在那些被噩夢侵襲的夜裡,唯有夢見於燃的笑容才能讓他期待漫漫長夜,那是他上學的動力,還有放學的安心。楚眠一時猶豫不決,到底是寫“謝謝你”,還是“我愛你”。他覺得無論哪句,都很多餘。
於燃已經折回去繼續搗鼓晚飯了,他說要學會各式各樣的料理,以後倆人同居了不至於為一日三餐發愁。不過楚眠倒是覺得,“於燃做飯”這件事才更值得憂愁,指不定哪天他就迷迷糊糊地把顏料蹭上食物。
楚眠默默凝視了他背影半天,風一吹,才回過神兒來,重新看向畢業證,緩緩落筆。
筆跡工整,遒勁有力。光是寫下於燃的名字,他耳鬢就一陣燥熱。
“致我的騎士於燃:”
“長夜燃不儘,與你共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