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掉馬(2 / 2)

22:00 睡覺

看起來就像是一份普通的訓練表,但沒有人知道明天要麵對些什麼。

休息的帳篷裡沒有燈光,但是外麵的馬戲城裡卻有一直都亮著的燈光。所以,當五個試煉者這麼躺在帳篷裡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見一個個人影從帳篷周圍走過。

那些人影……是馬戲城的遊客們。

因為沒有自我意識,所以這些人影就算摔倒再多次,隻要能夠重新站起來,就會在這裡走整整一夜,然後每一天重複輪回……

“歐逸,說說你今天的訓練吧?”林澤學輕咳了幾聲,似乎想要從人體切割的陰影中恢複過來,“幾個人裡就隻有你沒有說過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們經曆過的一樣恐怖。”

“恐怖?不會啊!”歐逸的語氣明顯十分激動,“懸空飛人實在是太棒了!”

所謂懸空飛人,自然是演員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利用各種繩索和套圈在高空中進行飛躍和各種表演。而這也是歐逸的老師“飛人”負責的訓練項目。

“我的老師啊,太厲害了!”歐逸就算躺在通鋪上,也忍不住伸出雙臂,如同歡呼一樣,“你知道嗎?我的老師雙手和雙腿都非常長,整個人看起來有兩米多高,雙手和雙腿的長度幾乎是一樣的,當他在半空中飛起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個可怕的怪物一樣,實在是太刺激了!”

怪物?刺激?

“就這樣?你的老師就讓你看完了一整套表演?”林澤學覺得一路停下來,就隻有魔術師和逃脫大師動了真格,其他人的訓練聽起來就像是過家家一樣。

“沒有看完啊。”歐逸直接坐起身子,“表演到一半的時候,我老師直接從半空中摔了下來,雙腿和雙手都摔斷了!太刺激了!”

“……”

“我沒有瞎說。”歐逸激情澎湃的說,“其實我老師就是個普通人,他的夢想就是將空中飛人表演到極致,所以他竟然研究出了一種特彆神奇的假肢,一種和人類肢體不同,專門用來表演空中飛人的假肢!我的老師之所以四肢都這麼長,就是因為平日裡就套著這種假肢來進行日常生活。”

“但這種假肢的研究還是不夠成熟,每次老師表演到一半的時候就會摔下來,順便將四肢上的假肢全部摔斷。”歐逸說著,突然從被子裡掏出一件東西,“因為馬戲場裡到處都是老師摔斷的假肢,所以我就帶了一個回來。”

“啊!”同樣沒睡著的王鵬再次被嚇了一跳,因為歐逸的手裡真的拿著一條手臂!

“和真的一模一樣啊,太神奇了!”歐逸晃了晃那條假肢,“能夠研究出這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老師實在太厲害了!”

“我就知道你會是我們當中第一個適應馬戲城的人。”林澤學低聲喃喃了一句,“卻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喜歡上空中飛人了。”

“不,我對空中飛人一丁點興趣都沒有。”歐逸瞬間否認。

“啊?”

“我隻是對老師製作假肢的技術太敬佩了!”歐逸如同瘋了一樣抱住那條手臂,“如果我能夠從老師那裡學到方法的話,我一定不會把這麼驚人的能力浪費在空中飛人身上!我能做的事情很多很多,無論多麼刺激多麼精彩的生活,我都能夠達成!”

“不管怎麼樣,你開心就好。”沉默片刻後,林澤學轉移話題,“程笑,既然這個世界在你眼裡已經這麼絕望了,為什麼你不像張艾那樣四處尋找死的方法呢?”

“抱歉,我還是想說……想死的人不會挑剔死法。”程笑看起來睡的很熟,卻沒有想到下一秒就搭了話,“如果我想死的話,會隨便找個角落默默解決,所以不用擔心。”

“沒有人在擔心你。”林澤學在精神的壓迫下開始犯困,“我都不知道明天那個魔術師會不會把我的頭砍下來,然後換一個狗的腦袋。”

“我一輩子倒黴透頂了,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因果,那我可能上輩子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鬼,才擁有了現在灰暗的前半生。”程笑的手撫摸旁邊的帳篷,似乎能夠感受到那一個個從帳篷外麵經過的“遊客”。

“家鄉的人說我是天煞孤星,所以一家人都在事故中喪身,卻隻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程笑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中帶著一絲絕望,“你們可能無法體會到那種感覺,看著家人的屍體一個個從身邊被運走,自己卻不得不活下來。無數的人圍繞在我的身邊,描述著我能夠活下來是多麼偉大的奇跡,感慨著我的生命是全家人生命的延續。”

“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用更積極的態度去麵對人生,應該珍稀得之不易的生命。”

“但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寧願在那場事故中和我的家人一起死掉。走的人必然痛苦,但留下來的人又何嘗不痛苦?”

“最終留在我身邊的,就隻有‘程笑’這個名字,和大腦中一個讓我活下去的惡魔,一個讓我快點結束生命的天使。”

程笑說完,就不再說話,整個帳篷裡變得極為安靜,甚至能夠聽見帳篷外麵傳來的各種腳步聲,以及“遊客”們的交談聲。

有人一夜無眠,有人一夜無夢。

蘇青行的睡眠很淺,所以在試煉者們的起床時間到來之前,蘇青行就已經醒了過來,然後就看見小雪狼正趴在軟榻旁邊呼呼大睡,就算蘇青行伸手將小家夥抱起來,它都完全沒有醒來的意思。

蘇青行將睡著的小雪狼重新放回軟榻上,自己則坐到水晶球的正前方,伸手將水晶球擦亮之後,他要讓自己的聲音傳達入馬戲城五位老師的耳中。

“各位,很期待今天晚上新人們所參與的第一次演出。”

蘇青行並沒有得到回應,但他知道所有的馬戲老師都已經接收到了他的消息,而五位試煉新人也已經到了必須起床進行訓練的時間。

上午是所有人集中在一起的體能訓練,監督試煉者進行訓練的人之一是他們都非常熟悉的小醜。

這一次,小醜的手中依舊拿著五枚繪有五個人素描的氣球,身上的藍色背帶褲變成了和上衣同色的紅色條紋運動褲,脖子上還掛著秒表和哨子,看上去倒是一副準備參加體育運動的樣子。

除此之外,小醜今天還換了一個不同的妝容,沒有在哭,沒有在笑,而是一副惡狠狠凶巴巴的樣子,很符合他今天上午的監督者身份。他隻是拽了拽手中的氣球,就讓那幾個還沒睡醒的試煉者急匆匆從帳篷裡跑了出來。

因為昨天睡的是通鋪,而且帳篷裡還有女士,所以幾個試煉者都是穿著衣服直接睡下,這會兒雖然沒什麼準備就從帳篷裡跑出來,但衣服都穿得好好的,隻是有些淩亂而已。

明明是熟悉的小醜和熟悉的氣球,但是當試煉者們從帳篷裡走出去的時候,卻發現整個世界都變了。

昨天的馬戲城人來人往,熱鬨繁華,每個遊客看起來都光鮮亮麗衣著整潔,馬戲城裡還有各種各樣歡快的音樂在調動每個人的情緒。

但現在不同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馬戲城裡的遊客都不是真人。但五個試煉者都沒有想到,經曆了昨天的大雨之後,那些遊客從泥濘中爬起來之後,竟然依舊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在馬戲城中遊走。

那些“遊客”全身上下幾乎都是泥水,使得整個馬戲城裡都彌漫著一股下水道的味道。

有幾個遊客似乎在昨天的暴雨中受了傷,手臂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斷現象。但那些“遊客”似乎完全無法感覺到痛楚,隻是如同設定好的程序一樣依舊做著和昨天一樣的事情。

殘肢耷拉在那裡,臉上和身上布滿了各種因為昨天暴雨摔倒而導致的擦傷和各種小傷口。

最慘的一些“遊客”,此刻更是泥水混著血水,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在馬戲城裡走來走去,晃來晃去……

還有馬戲城裡原本的音樂,也似乎因為昨天下雨的時候沒有保護機器,以一種出人意料的脆弱……損壞了!

原本那些歡快的馬戲城音樂,此刻雖然一直在放著,卻時不時卡機重播,聲音也變得古怪而扭曲,聽在耳朵裡就好像是哪個視頻網站惡搞的鬼/畜一樣。

特彆是當小醜拽著氣球,將所有人帶到馬戲城大門口之後,他們更是看見無數泥濘的人影在大門口進進出出,與他們擦肩而過。

“抱歉,我來遲了。”一輛黑色的摩托車穿過各種古怪的“遊客”,來到試煉者和小醜他們的麵前。

正是這次和小醜一起監督試煉者進行體能訓練的環球飛車表演者——無頭!

“喲,無頭!”小醜和同事打了聲招呼,“今天的訓練道具又要麻煩你了!”

“沒問題。”無頭對小醜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將摩托車的速度瞬間爆發,從馬戲城大門口衝了出去。

“好了,我來宣布這次體能訓練的課程。”小醜臉上的妝容凶巴巴,“你們中的大部分人應該已經知道,馬戲城的大門並不是離開這裡的真正出口,所以無論你從這裡逃出去多遠,最終還是會回到原點,也就是我這裡。”

“所以,就把這一特點當成是可以跑圈的操場。無頭已經在距離馬戲城最遠的岔口等待,你們努力跑過去,在見到無頭之後就可以向他索要一張我的撲克牌,然後無論你們怎麼跑都會回到我這裡,相當於在操場上跑完了一圈。”

小醜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怎樣都無法離開的感覺有多麼讓人絕望,隻是真的將這個當做是跑圈的一種方式。

“時間限製為三個小時,訓練時間結束之後,除了第一名之外的所有人都將成為人體切割術的實驗品!中途暈倒的新人,會被改造兩處哦!”受到妝容的影響,小醜此刻露出的笑容顯得陰森而詭異,“並且會將人體切割的後果,保留到明天的體能訓練之前!”

跑步整整三個小時?!

聽到小醜的話之後,剛才還無動於衷的眾人瞬間倒吸了一口氣。他們早就已經從林澤學那裡聽說了“人體切割”的可怕之處,很難想象身體被換掉一部分,然後持續一整天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所以沒等小醜吹哨子,所有吃飽睡足了的試煉者們都撒丫子衝了出去,卻在即將衝出大門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雙腿像是定住了一樣,根本無法移動半步。

“嘻嘻嘻嘻……”小醜轉了轉手中的氣球,“我今天可是特地帶了哨子過來,所以小貓咪們怎麼可以在老師沒有吹哨子之前就跑掉呢?”

“對了,最後友情提醒一下。”小醜將腦袋轉了360度,“最初的時候,千萬不要跑得太快哦!”

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之後,小醜直接吹響哨子,並且將手中抓著的五枚氣球徹底放飛到空中去。

而雙腿恢複自由的眾人則在那一瞬間衝出了馬戲城大門,那一刻跑在最後麵的王鵬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感覺……

明明他們正在飛速逃離馬戲城,但他們又很清楚自己就像是跑著去接飛盤的寵物一樣,終究還是得拿著飛盤返回到“主人”的身邊。

但王鵬卻不敢暈倒,因為他不想成為那個連續被切割兩次的倒黴鬼!

偏偏,就算王鵬再膽小,他也有一顆想要活下去的心,因為比起眼前這些恐怖的事情,他更害怕去麵對死亡。

“啊啊啊啊啊!”王鵬一邊大喊著疏解自己的恐怖,一邊將自己一直都抱著書包負重丟到路邊,向著前方的隊伍飛快地跑過去,“啊啊啊啊啊,我好害怕啊!”

連續急速奔跑三小時,對於每個試煉者來說都是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就算一開始一起出發,但很快就因為一個個停下來喘息而拉開距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試煉者們發現他們已經完全看不見彼此的身影,眼前的景色變得有些恍惚,那青山綠水似乎完全沒有變化,又似乎一直都在變化……

久而久之,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在第幾?是第一還是倒數第一?

其他人是不是已經拿到了第一張紙牌?

特彆是當他們在絕望中終於第一次見到無頭,拿到紙牌後竟然被要求繼續前進,而不是原路返回。

“反正不管怎麼走都會回到原點,你們繼續向前走好了。”無頭說著,就指向前方突然出現的三個岔口,“選一條路來走吧,每一條路和馬戲團大門的距離都不同,是遠還是近由你們自己決定。”

那一刻,所有試煉者心中的絕望已經到達了頂點。

蘇青行獨自一人從占卜屋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規定的時間之後。當他到達馬戲城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地上躺著五具“屍體”。

“都已經淘汰了嗎?”蘇青行的懷裡還抱著五個桃子,這是原本打算送給五位試煉者的禮物。

“應該還有一口氣,他們全部都倒在半路上,被無頭一個一個接了回來。”小醜脫下五顏六色的帽子向蘇青行表示敬意,“占卜師先生,是否要將他們全員淘汰?”

“不至於全員淘汰。畢竟他們每個人都完成的圈數,用他們倒下前所完成的圈數來進行排名即可。”蘇青行看到每個試煉者的手中都緊緊拽著幾張撲克牌,就算已經失去意識了,也似乎還沒打算放棄求生。

“遵命,多謝占卜師先生的諒解,您的話為他們續了一命,而我也有點舍不得這麼有趣的小學徒,嘻嘻嘻。”小醜再次彎腰行禮。

“占卜師先生?”

原本應該昏迷不醒的試煉者當中,某個人掙紮著睜開了眼睛,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前方有些眼熟的少年。

晨光已經退去,陽光也已經灑落一角,黑衣黑褲的少年就站在那裡,帶著溫和而疏離的笑。

“你是占卜師?”

蘇青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原本想要利用“青行”這個身份接觸試煉者,卻沒有想到這個脆弱的身份在這裡就破碎了。

這可能是蘇青行馬甲掉的最快的一次,總覺得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你究竟是誰?是獸房的那個?是占卜師?還是那個什麼恐怖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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