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三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凝重。
安安靜靜,誰也不開口。
曲素隱正襟危坐,腰板挺直,麵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唇角微微翹起,眉眼柔和,人如君子,溫潤如玉,霽月清風,和光同塵。
明月坐姿穩重端莊,麵色淡然,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容顏姣好,氣質清冷,宛如夜間懸掛的月亮,靜靜在水麵落下倒映,恬靜出塵。
兩人都很端得住,隻有明玉端不住,活像屁股底下坐的是針氈,扭來扭去沒個安穩,表情臭臭的,看曲素隱的眼神格外不善。不知道心底抽了多少遍小人,恨得牙癢癢。他在這裡宣布,從此以後正式跟昭明神君結仇。
太陰險了!
為了把他和師兄騙進來,不惜粉飾太平故作平靜,還有心情寫書法。
明玉瞪著曲素隱,越想越氣,端起茶杯咕嚕咕嚕兩口喝掉,感覺一點都沒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再次咕嚕咕嚕兩口喝掉。
喝茶可以清心,但他的心根本靜不下來!
這種比耐心的時刻,誰先端不住誰先落下風,明玉忍了又忍,實在受不了曲素隱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恨不得一拳下去。
他皮笑肉不笑的問:“昭明神君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曲素隱從容不迫,好似完全沒看出明玉眼底的殺氣,語氣和煦的問:“不知青元真君青華真君去了何處,為何現在才來鬼域?”
明玉猛翻白眼,“我和師兄落地府裡去了,好不容易才擺脫地官糾纏,一出來就立馬趕來鬼域。倒是沒想到昭明神君這般有本事,不論落入什麼處境都能泰然處之,那一手的書法當真妙極了,特彆是那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畫龍點睛之筆啊。”
曲素隱對話中的嘲諷充耳不聞,微笑沒有絲毫變化,一如既往,緩緩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兩位真君已經放棄,先行返回天庭了。倒是我想岔了,還曾經擔心萬一真君發現我還沒有返回,會不會生出什麼誤會。”
“誤會?現在大家處境都一樣,我們能對神君有什麼誤會。”明玉陰陽怪氣的嘲諷。
“發生這種事情,實非我之願,青華真君縱然心中有氣,衝著我來豈非遷怒無辜?”曲素隱十分無奈的歎一口氣,悵然若失,“本君經曆諸多風雨,今日也算又漲了一回見識,果然隻要活得久,什麼稀奇的事情都可能遇見。放在以前,怕是想破頭都想不到,人心險惡,誠不欺我。”
明玉嫌棄極了,裝什麼傻充什麼愣,誰還不知道你是孤身深陷鬼域,不惜拉他們倆下水就是想找幫手,早看透你肚子裡都是什麼壞水了。
明月端起茶杯,輕輕抿一口,放下茶杯,抬起被種下幼芽的左手,此時掌心隻有一個花朵的圖案,白色的線條勾勒出紋路。目光在這圖案上端詳許久,眸光淡漠,毫無波動,“神君掌心可也有此圖?”
曲素隱伸出左手,露出掌心的白色蘭花圖紋。
明玉一看,立馬伸出自己的左手,奇怪道:“你的花紋怎麼不一樣?”
三人清一色選擇左手,並非因為都是左撇子,隻是留了一個心眼罷了。
曲素隱掌心的花紋很好人,何況屋子裡還擺著一盆蘭花,想認不出來都難,明月明玉掌心的花紋極為相似,隻有白色線條勾勒,沒有具體的顏色以及更多能夠分辨的細節線索,難以認出到底是什麼花。
明月不在意是什麼花紋,口吻平靜的說出他的發現,“此圖應當有某種寓意。一旦動用法力,便會全身劇痛,宛如分筋錯骨,難以集中精神。站在鬼域外圍時,掌心幼芽的確隻能吸取法力,這種變化應該是進入鬼域後才發生的,不動聲色,悄無聲息,發現時已經晚了。”
曲素隱說:“本君應該和兩位不一樣,見裴容時驟然昏厥,醒來掌心幼芽便化作了花紋。”
明玉挑眉,“你想說這是裴容搞的鬼?”
曲素隱:“不,本君想說的是,種在掌心的幼芽應該是吸取鬼域之主的法力成長。身處鬼域之中,鬼王的法力無處不在,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催生幼芽出現變化。本君掌心的幼芽估計是鬼域之主親自催生的,所以長得更快。”
“哪怕她是鬼王,一連叫三個天官中招,除了有我們輕敵以外,場地優勢,以及鬼王這種能力的可怕也占了極大原因。”
明月輕輕吐出兩個字,“天賦。”
曲素隱點點頭,讚成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指鬼怪自帶的一種能力,類似於天賦技能。生死之間的曆練最能考驗人,最能激發潛力,那麼經曆了整個死亡過程的鬼怪又豈會毫無所獲。比如說水中溺死的水鬼,往往會覺醒出與水有關的能力,通過“溺死”這個過程在水中領悟到控水能力;比如說吊死鬼,對“窒息”有一番感悟的話,就會衍生出這方麵的技能;再比如說中毒而死的鬼,對毒會有種生前所沒有的敏銳感觸。
並非每個鬼都能通過死亡過程得到感悟,就像經曆了生死危險,有的人隻會嚇尿,有的人卻會有所感悟,一旦有鬼怪得到感悟,就會有得天獨厚的天賦優勢。完整經曆了死亡獲得感悟的鬼怪可太懂得如何利用這種能力了。
鬼王級彆的鬼怪天賦技能,自然更可怕。
明月又吐出兩個字,“寄生?”
說著,眉頭輕輕蹙起。
明玉當場打個冷顫,感覺皮肉好似都在痛,“死這麼慘的嗎?!”
普通植物當然沒有寄生能力,還是把一個活人給寄生死的能力,能做到這種事情的隻能是妖魔鬼怪。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鬼王級彆的天賦技能不會憑空誕生,必定要有與之匹配的感悟過程,換句話說,清楚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一點一點感覺到生命流失,把整個過程深深刻入腦海之中。根本不存在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又或者說什麼都沒感覺到就死了。
曲素隱惆悵,“我試過拔除,除了自討苦吃以外毫無效果。鬼王之名實至名歸,如今初露鋒芒名聲不顯,以後必定會名揚天下,在鬼界占據一席之地,到時候咱們怕是要成為天庭第一笑話。”
明月手指輕顫,茶杯裡的水差點灑出去,攤上這種事情饒是他也無法平靜。明玉更乾脆,臉都綠了,根本沒法想象那種場景。
公開處刑啊,公開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