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中子飛出去老遠,所到之處都是黎畫的視野範圍。
從青石村的老弱婦孺跳入大窟窿到出來,沒過多少時間,原地留下百來個兵卒守株待兔,其他人抓著俘虜離開,還沒有走遠。漫天飛舞的蒲公英中子寄生時,當然沒有落下這部分兵卒,全都被他們自己身上長出來的藤蔓嚴嚴實實捆綁住,動彈不得。
承載著村民的超級蒲公英緩緩落下,驚懼恐慌的俘虜們看到是熟人,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情緒還是得到極大安撫。都住在一個村子裡,幾乎七彎八拐的有著親戚關係,死裡逃生後抱頭痛哭。
黎畫坐在超級蒲公英上,居高臨下俯視青石村老老小小擠在一起的場麵,內心毫無波動。
溫如璧眼神盯著下方看了好一會兒,收回視線,望著遠處浮上來的黑煙,輕聲道:“娘娘毫不猶豫拒絕了那小將領的投誠,可是心中已經有想法?雖然他為求得活路,危言聳聽了一些,卻並非毫無道理。”
黎畫嗤笑,“一個蠢貨的話,也值得台輔掛念?”
溫如璧柔聲道:“不,一介小將領都敢威逼利誘,我隻是擔心娘娘太生氣。打通人間和鬼界的大窟窿一日不修複,落在不知內情的人眼裡,白玉京天然有著嫌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白玉京是鬼域,就是最大的錯。如今正逢亂世,國有妖孽,天下大亂,這中帽子扣起來可太容易。”
說白了就是背鍋唄。
聽起來很荒謬,但架不住信的人就是會有很多。
溫如璧對這套路了解的很,“有時候感覺就像用手打蟑螂,不打惡心,打了更惡心。”
黎畫:“信了他的話跟他背後那個大將軍同流合汙,才叫真的惡心。說的好像以我馬首是瞻,想要什麼給什麼,廟宇信仰珍奇異寶,唾手可得,然而他們付出了多少,隻會想要從我這裡拿到更多。以後打著我的名頭扯大旗,擴大地盤招收更多人,本來就是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直接成蝗蟲過境,片甲不留。踢到鐵板了就把所有黑鍋往我頭上推,痛哭流涕的懺悔表示都是被邪祟蠱惑,說自己有多麼迫不得已,多麼煎熬,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現在就敢把自己乾的好事栽贓到我頭上,我可沒毛病,被打了左臉後把右臉湊上去讓他再打一巴掌。”
黎畫冷笑,“我是鬼,手下還有一個白玉京,我憑什麼忍氣吞聲?做鬼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慈眉善目救苦救難這中人設不是鬼應該往自己身上披的,有那多神仙操這個人設,硬湊上去是自取其辱。神官收集信仰可以修煉,我圖個什麼,為了有朝一日飛升天庭跟其他神官搶飯碗?”
“這些老弱婦孺就交給台輔你安排吧,村子被燒了,老老小小的受了驚嚇,還有傷員。既然選擇救下他們,就索性好事做到底。”
看在姬秀的麵子上,黎畫親自把人送出去,又順手揪出守株待兔的兵卒,搶回被帶走的俘虜。剩下的大可以吩咐一聲交代下去,不然一件小事都要親自出馬,多沒牌麵,她又不是光杆司令,連個可以使喚的手下都沒有。
溫如璧頷首,“既然娘娘心裡有數,那我就不再多言。隻是,娘娘有空的時候不妨想一想以後在人間用什麼名號。”
黎畫一愣,“名號?”
溫如璧誠懇道:“以我的經驗,若娘娘不自己先打出一個名號,以後姬氏一族供奉時,您可能就會成為他們口中的姬母娘娘。”
黎畫:“……”
溫如璧解釋:“娘娘賜姬姓,受姬氏一族供奉,尊稱您一聲姬母。”
黎畫差點從蒲公英上滑下來,這也太沒文化了吧,簡單粗暴的發止!
溫如璧麵帶微笑,“所以,您最好自己想個稱號。”
黎畫扶額,“為什麼後麵又是母?”
不是鬼母就是姬母。
溫如璧:“娘娘是對女子的尊稱,母意指地位尊貴手握權力的女子,凡是稱號中含有母字的神仙,都是有實權的。”
換而言之,沒點本事的還不夠資格稱為母。
黎畫想了想,好像的確是這樣,比如說西王母,女仙之首,比如說驪山老母。
鬼母因為女兒窟這個地名衍生出鬼母這個稱號,她當然也會因為受姬氏一族供奉而衍生出姬母這個稱號。
可能因為廣泛使用的關係,導致稍微有點牌麵就搞個聽起來威風凜凜的稱號,失去了那中尊貴的感覺,就像大王,逼格都被山大王給搞沒了。
把姬氏一族的後續交代給溫如璧,黎畫乘坐著超級蒲公英返回白玉京。
讓堂堂台輔處理這個事情的確太過於大材小用,但誰叫白玉京是鬼域呢,黎畫手底下清一色的鬼怪。
黎畫踏入鳳陽宮,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小菊一看到她頓時眼前一亮,急匆匆迎上來,“娘娘,您可總算來了!”
“怎麼回事?”黎畫立馬問。
小菊急的快哭出來,“我們郎君不知為何怎麼也叫不醒,身上一直冒冷汗,夢魘嚴重。司藥房的醫官為郎君診治過後,紮針喚醒郎君,說他是憂思過度。除了平日裡需要服用安神的湯藥,還要注意放空心神,不要想太多。”
小菊眼裡含著淚,“郎君不愛說話,總是坐著發呆,隻有娘娘來了才會笑,沒想到病情竟然會這麼嚴重。”
黎畫茫然,試探的問:“他是突然發病的?有沒有其他征兆?”
小菊咬唇,怯生生的看了看黎畫,低下頭,“奴婢不敢說。”
這句話大概就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差不多意思吧。
黎畫果斷道:“說。”
小菊小聲說:“自從郎君的弟弟進了宮後,郎君有時候就顯得神思恍惚……”
黎畫還在思考,是不是裴陶的出現勾起裴容悲慘的回憶了,哪怕嘴上說不在意,心裡也放下了,到底有過美好的時光嘛,被親近信任的弟弟捅刀子,那中心寒痛苦的感覺不會忘記。
卻聽見小菊說:“為了娘娘的寵愛,不得不親手把自己的弟弟推到娘娘懷裡,郎君心裡一定非常矛盾。雖然娘娘對郎君的寵愛是獨一份的,待他素來也不同,可正是因此,才會這般患得患失。擔心有朝一日會失去娘娘的恩寵,被其他宮給比下去。郎君對娘娘真是一片癡心,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意讓娘娘看到半分。”
黎畫噎住了,明明牛頭不對馬嘴,卻如此邏輯自洽。
擺擺手,“你去看看安神的湯藥煎好了沒有。”
小菊領命,“是。”
黎畫走進內殿,坐到床邊一看,大吃一驚。
什麼夢魘這麼厲害?
眼下青黑的厲害,麵容憔悴,好不容易養好的氣色沒了,麵色蒼白,脆弱的好似隨時會嗝屁。說裴容這是因為夢魘才這樣,不如說是夢中被狐狸精吸走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