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煉化
幽暗的靜室之內,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雙膝盤坐,雙手對掌,眼睛緊閉,渾身縈繞一股可怖氣息,冰冷,陰寒,灰暗的東西不斷溢出,如同霧霾籠罩,迅速擴散至整個靜室。
翻湧,滾動,好似奔流不息的雲海,不斷變化。
漸漸的,灰暗裡夾雜起猩紅,這一抹猩紅從閉眼對掌的其中一個身上散發出來,伴隨著她平靜的神情逐漸猙獰,身上溢出的猩紅色越來越多,與灰暗的東西雜糅在一起,形成詭異氣旋。
位於中心的兩個身影紋絲不動,另一個對掌的雙手發生變化。顏色仿佛溶解一般迅速褪去,皮膚變得晶瑩剔透,宛若水晶雕琢,從雙手蔓延到全身,化為一尊水晶人,就連每一根發絲,每一根睫毛,都是晶瑩剔透的。
透過皮膚,能夠清晰看到內部的構造,血管,神經,乃至五臟六腑,以及渾身的骨骼。
構成血肉的東西與包裹在內的骨骼明顯是兩種物質,血肉似水晶,似寒冰,骨骼似玉非玉,似金非金。
可謂冰肌玉骨,字麵意義上。
充斥靜室的灰暗和猩紅向水晶人湧去,鑽入體內,以肉眼可見的軌跡運行。許是冰肌玉骨瞧著實在漂亮,冰冷隱含的灰色會不詳恐怖的猩紅交雜到一起遊走,勾勒出經絡的痕跡,卻並不猙獰可怕,反而有一絲神聖的味道,仿佛正在被淨化。
與之對掌的那人雙眼緊閉,麵色猙獰,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掙紮。
她的耳邊好似有聲音在響,眼前呈現幻覺,記憶裡最為痛苦的回憶如畫卷般鋪開,一一呈現,陰暗的身影居高臨下俯視,心狠手辣,殘忍冷酷。
聲音和畫麵交疊,一聲聲,一幕幕,宛如昨日。
幽暗狹窄的空間宛如煉獄,屍體淩亂丟棄,滿地狼藉,血腥味刺鼻,痛苦尖叫乍然響起。
誰在叫?
啊,是她自己。
目光所及瞧見的屍體個個不成人形,全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然後像垃圾一樣隨處丟棄,胡亂堆在一起。
指甲一片片剝落,血肉模糊,那人一邊嘖嘖稱奇,一邊獰笑著掰斷手指。
哢嚓。
“啊啊啊啊啊……”慘叫聲高亢淒厲。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詛咒他不得好死。
“一個廢物氣性還挺大,不過是稍微折磨,怨氣就如此強烈。”那人不以為意,輕描淡寫的隨意掰斷下一根手指。他的眼底含著笑,殘忍的享受著折磨人的快意,一切咒罵毫無意義。
直到再也慘叫不出來,奄奄一息。
“抓耗材順手撿的添頭,真是撿到寶!”
她被救了回來,傷口被撫平,瀕臨崩潰的精神變得平靜,一片空白,好似不曾遭受過任何折磨。睜開眼,俊秀的五官映入眼簾,此刻卻比任何魔鬼都要恐怖可怕。
這是什麼力量?
這樣神奇的力量,竟用在這種地方,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來啊,恨啊,越恨越好,化成鬼才凶戾!”
“對,就是這樣,不枉我在你身上花費這麼多時間,一邊折磨還要一邊吊著你的命。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裡,你的恨還能有多麼強烈。”
“如此強烈的痛苦與恨意,或許真的能夠煉成鬼王,作為我招魂幡的一大殺手鐧!”
……
一聲聲傳入耳,那麼的清晰,仿佛對方就在耳邊訴說。
每一聲,每一句都能激起強烈的憎惡怨恨,戾氣橫生。
伴隨而來的是入骨疼痛,仿佛又重新降臨。
折磨的奄奄一息,瀕臨死亡,卻殘忍的不肯給予最後一擊,或是任由自生自滅,反而耗費力氣救回來,然後繼續折磨。
精神不斷崩潰,被拉回來。
一切都是為了讓怨氣達到極限,製造出厲鬼。
然後,眾鬼相殺,煉鬼蠱,最後勝出的就是鬼王。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她的神情更加獰惡,牙齒緊緊咬著,眼睛周圍爬起一條條蔓延紅痕,猩紅光芒不斷溢出,細碎如塵埃,卷入室內旋轉的氣流。
忽然,猛地睜開眼睛,一片猩紅,根本看不見眼白和眼珠,隻有滿滿的戾氣,暴虐之極。
湧向對麵的氣旋更加激烈,碰觸的雙掌緊緊吸仔仔一起,宛若最牢固的鐐銬,叫雙目猩紅的她牢牢坐在原地,無法動彈。
倘若此刻脫離對掌,必定馬上暴走,大開殺戒。
若心中沒有怨恨執念,就不會成為鬼怪,一旦成了鬼怪,誕生之初克製力最弱,怨恨和戾氣充斥心頭,正是最為暴虐的時候,通常都會立馬作祟,大開殺戒,除非實在力量弱小,隻能無能狂怒。
將戾氣發泄過後,理智漸漸回籠。
倘若不願克製,就會繼續殺戮,如血月淩空的季芙蕖,隨心所欲,大殺特殺。
如薑紅兒這樣在人間混的名聲,幾乎被當作半個水神祭拜的鬼,最初也是被戾氣支配,大開殺戒報仇雪恨。
怨氣越深,戾氣越重,克製起來越困難,不想成為被戾氣支配的殺戮機器,就要費工夫。
黎畫不是走在路上突然死了,而是被人為製造出來的鬼,每一分實力都代表了痛苦,要不是反殺成功,現在就是招魂幡上的一個鬼。她的憎恨與痛苦十分強烈,此刻似山洪崩潰,一股腦的溢出,向坐在對麵的傀儡湧去。
她眼周的猩紅紋路擴散,神色獰惡殘忍,宛若嗜血的凶獸,與之相對,坐在她麵前的傀儡一如既往的麵色平和,雙目緊閉,在她猙獰麵貌的襯托下,竟有幾分端莊聖潔之感。
從她體內溢出的灰暗與猩紅向傀儡湧去,勾勒出經絡紋路,不斷填充,黎畫越是掙紮獰惡,激蕩的氣流湧動越迅速。
忽然,空氣中一股猛烈的無形震動,靜室內激蕩的氣旋飛速鑽入傀儡體內,灰暗的東西以及猩紅,全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黎畫睜著眼,眼周的猩紅紋路以及眼中的猩紅光芒全部消失,猙獰之色沒了,一臉空白,好似全部被掏空,進入賢者時間。
對麵的傀儡仿佛得到灌溉,水晶般的血肉吸收了怨氣,容光煥發,隱隱泛著光暈,灰暗和猩紅的紋路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流光遊動,瑩瑩星點以經絡規律流走,似玉似金的骨骼如同經過煉化,雖肉眼看不出變化,但更加堅韌。
過了許久,黎畫終於從賢者時間裡回神,眼珠動了動,焦距對準麵前的傀儡。
晶瑩剔透的水晶人再次變化,覆蓋上與她一樣的膚色,不一會兒,就變得一模一樣,隻有眼睛能夠看出不同,傀儡的眼神是空洞無神的。
哪怕已經殺了罪魁禍首,滿心的戾氣和怨恨不會憑空消失,不斷重複的折磨,瀕臨崩潰又被拉回,早就已經令她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以怨氣煉化傀儡,可謂一舉兩得,既能消耗怨氣,減少對自身理智的影響,最大限度保持理性,又能強化傀儡,增強自身實力。
這副傀儡,算得上是黎畫的本命法寶。
回想起方才耳邊出現的幻聽,黎畫眼裡一片冰冷,那聲音實在令她作嘔,光是想想,心底就湧起一股子暴虐,恨得咬牙。
黎畫忍了忍,強行壓下這股暴虐,將那人的聲音拋遠,免得越想越生氣,自己叫自己難受。
將傀儡收回,黎畫站起身,幽暗的靜室連根蠟燭都沒有,卻絲毫不妨礙她的視野。
離開閉關的靜室,阿香和阿嬌正守在外麵,聽到聲響立馬回頭,見到黎畫,果斷迎上來。
黎畫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兩位姐姐一直守在這裡?”
眉宇間少許殘留的戾氣似霧氣般消散,與靜室中戾氣暴漲滿臉獰惡的模樣判若兩人。
阿香:“我們身為近身女官,理應時時侍奉。”
阿嬌:“娘娘閉關,我們自然寸步不離。”
阿香嫵媚,阿嬌嬌柔,兩個大美人圍著,真是心情愉悅。
阿香笑語盈盈,“熱水時時備著,娘娘閉關許久,泡個熱水澡最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