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昀微微挑眉,轉過半個身子。
“你有什麼後路?”江言慢下語調,又問了一遍。
韓昀驀地笑了,他慢條斯理地披上旁邊的外袍,動作間是毫不掩飾的漠然。
“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會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
江言聞言定住,盯著他的眼睛。
韓昀坦然回視。
過了半刻鐘他才肯定,眼前這位眼高於頂的魔尊是真的沒有為自己準備任何後手。
江言認命地又歎口氣,朝屋外走去。
韓昀的視線緊緊跟著他,看著他一個勁的撿地上的石頭,順帶采了幾片葉子。
石頭和葉子似乎是有規律的被擺在地上,隻是韓昀看不太出其中的奧妙。但江言的神情卻十分嚴肅,好像在做什麼需要嚴陣以待的東西。
他抱著胸,好整以暇的看著江言忙活。
這種感覺很奇妙,看著一個剛剛還準備殺了的人為了救自己忙前忙後,而他自己甚至都不太想活下去。
他也懶得管是為什麼,想為什麼是這人的事,不是他的事。
韓昀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赤紅色的瞳孔似乎更深了些,說不清裡麵有什麼情緒。
“要進來了。”他突然開口,沒有過多的解釋。
江言的陣法剛好擺完,他站起身,咬破指尖,指尖的血滴順勢落在正中間的石頭上。
韓昀的神色隱沒在樹蔭下,看不分明。他能感受到隨著那塊石頭沾上江言的血,這個古怪的布陣像是突然間有了生命,其間隱藏著巨大的,嗜血的力量。
江言站在正中間,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外麵按捺不住的人進來。
這些人穿著各門各派的服飾,分明是正道眾魁首,來此隻有一個目的。
滅了韓昀。
他們顯然已經看見了站在樹底下神色莫測的韓昀,還有從未見過的江言。
看其氣度樣貌,似乎不凡,或許是韓昀找的護法。
“此地毫無天地異象,此魔頭定是渡劫失敗,殺了他!”一個人按捺不住,搶先喊道。
這一聲將眾人從警惕中喚醒。若是能殺了此魔頭,定能在江湖一展威名。
眾人不再管對旁邊看不出深淺的江言的忌憚,直直闖進院內。
等到所有人都踏入了他用石頭擺出的陣法,江言才驀地睜開眼睛。
不知何處刮來的大風將他的衣擺吹的颯颯作響,天空毫無預兆地突然就暗了下來,江言在中間麵無表情雙手合十,口中呢喃著什麼。但從唇語上看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內容。
韓昀突然有些可惜,若是此時內力恢複或能聽到這古怪的奧秘。
身處陣內的人看不分明,韓昀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看似雜亂無序的石頭上不斷的冒出黑氣,籠罩著每一個陣法內的人。不消片刻,韓昀就完全無法用肉眼看清裡麵的情形了。
好神秘的力量。
韓昀暗歎一聲,眼中微光閃動。
“快走!”袖擺被人輕輕扯動,韓昀順勢看去。是江言,隻是麵色有些蒼白,這個陣法消耗了他不少血氣。
“這個陣法隻能將這些人暫時困住而已,不消半刻鐘他們就可以出來。”
江言說話間有些費力。果然,古武世界的招數在這裡是受到限製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陣法對施陣人身體的反噬。
“嗬,既然已經困住,直接殺了不就好了。”
韓昀妖孽一般豔麗的臉上是一片漠然,似乎這麼多人命在他眼裡不值一提,甚至因為江言的婦人之仁帶些嘲諷的意味。
江言懶得理他,一麵拽著韓昀的袖子往院外疾走,一麵頭也不回的問韓昀。
“你的內力還有幾時恢複?”
渡劫失敗的懲罰往往是幾個時辰的內力全失而已,所以那群人才會如此的耐不住性子,直直衝進來。
韓昀沉默了片刻。
他本來想說還有一日便可恢複,但話到嘴邊又停住了。
“三日,”韓昀接著道,“三日或許能恢複一二。”
在這人身邊多待幾日,或能看看那股讓他感興趣的神秘的力量。
江言聞言皺緊了眉頭。三日,怎麼還有這麼久?那些要殺韓昀的皆是此界的翹楚,他在其他世界學的招數又在此受到限製,如何能撐過三日之久?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兩人的身影即刻消失在街角,片刻後整個街道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
過了許久,街道旁酒館二樓的窗台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這本該被清場了的地方,居然還坐著一人。
此人一身白衣,腰邊佩劍,端的是一身光風霽月的正道氣度。眉眼修長溫潤,像是一塊質地極好的羊脂美玉,一看便讓人如沐春風。
正是正道如今的盟主,淩霄派的掌門人謝容,出了名的溫潤如玉又實力強大。
隻是此刻,身邊空無一人,他的神色極冷,嘴角卻又帶一絲慣常的溫和笑意,看著竟有一絲可怕。
謝榮眼角餘光瞥了眼被困在不知名陣法中的眾人,冷哼一聲。
“一群廢物!”
他本也沒指望他們能滅了韓昀,隻是想著能拖上片刻,哪想一進去便全軍覆沒了。
謝榮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陰狠,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好像隻是錯覺。
剛剛那個青衣男子在狂風中麵無表情的臉似乎又浮現在眼前。一雙漠然而疏離的眼睛,似乎整個外界都隻是過客,卻又是這樣的強大不可侵犯,讓人不禁想著……
他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又變得真情實意了幾分。
還真是一個不小的驚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