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者卻也立刻知道了這怕是真是個窮凶極惡的重犯凶徒,說是劫獄,這得是劫了誰的獄,才能給定下這麼高的賞銀?不過,無論如何,這人都一定極為危險。
這一行人來去如風,頃刻間已奔掠向了另一座大藥鋪。
壯漢奔若飛馬,湊在那青年旁邊大笑道:“大人英明,那賊子身負重傷,非得要這些藥材療傷不可,咱們直接把這周圍幾座城的藥都給搬空了,哈哈哈,看他如何療傷,怕是用不著咱們出手了。”
青年淡淡道:“越千峰武功絕世,身負龍虎法相,位列法相榜第四十二位。”
“就算是被大將軍和瀘州劍廬的當代女劍仙聯手打傷,也沒那麼容易死。”
“況且,萬裡追蹤犬已調來了。”
壯漢微怔,旋即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咱們明麵上收繳藥材打算逼那越千峰出來,實際上是給他做個戲麻痹他,他若是出來最好,若是驚疑不定藏起來,等到萬裡追蹤犬來了,自然可以直接找到他!”
青年道:“還有第三個。”
壯漢做洗耳恭聽狀。
青年慢悠悠道:“府衙裡麵,缺了點藥。”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俯瞰著周圍來去百姓,淡淡道:“我等庇護百姓,無有我等,怎有他們好日子?”
“借點用用罷了。”
“正好有這樣的機會,免得再找個其他由頭拿藥,也算是省了你我功夫,這些升鬥小民,能為你我所用,也算是為家國出力,與有榮焉才是。”
…………
“哎呦,疼。”
“嘶——輕點兒,輕點兒……”
“疼啊。”
回春堂裡麵卻是一陣哀聲載道,有人收拾藥,有人把那三個武師給攙扶起來,陳老大夫把李觀一攙起來,看了看少年人的後背青紫,一陣歎氣,道:“摔得不輕,可還好沒傷了肺腑,萬幸了。”
“我給你開點藥膏,回去抹上,能好得快些。”
李觀一疼得齜牙咧嘴,倒是把陳老給逗笑了下。
老大夫臉上笑意消失,看著外麵,道:“唉……來勢洶洶啊,怕是城裡藥鋪醫館都得給糟蹋一遍,不知道做戲給誰看,又來了。”
李觀一道:“反正和咱們沒關係就好了。”
老大夫歎道:“是啊,這幫緹騎,總是這樣橫行霸道,瞧瞧這藥材,不是養氣的就是安神的,這次怕根本不是因為什麼逃犯,單純他們自己修行缺了藥,來我們身上咬一口。”
李觀一從大夫手裡拿了藥,輕聲道:
“陳老,人多耳雜。”
老人止住話題,給少年人的藥多了些補藥,拍了拍他肩膀,自忙去了。
回春堂客人都一散而空,店內氣氛暗沉,李觀一受了傷,早些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買了一隻燒雞,一壺老酒,幾個饅頭,慢慢走,他家住的比較偏,順道上了一條偏僻小道,更是隻有他一個人在走。
前麵有破敗山神廟。
他止步。
李觀一心口處,青銅鼎微微發熱起來。
青銅鼎烙印內部的赤色玉液緩緩開始積累,毒素的陰冷感再度被驅逐,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活力,青銅鼎微微亮起,有一股氣息流轉進入雙目,讓他得以直接以肉眼看到某些特殊的存在。
他抬起頭,眼底泛起淡青色的流光,視線當中,一隻超越日常的生物在山神殿上空,緩緩盤旋。
赤色的鱗甲流轉著雲霞,安靜地棲息著,雲霞似和天邊雲霧相聯,背後是城池,是走馬觀花的書生,含羞帶怯的美人,是滴答滴答走過古道的青馬,是搖頭晃腦的大夫和奔跑著玩笑的孩童。
這一切如匍匐在這存在的身下。
那存在如此龐大,如此安詳地垂眸看著那神殿前的小小少年。
龍。
李觀一定了定神,感受著青銅鼎烙印逐漸積蓄玉液。
低下頭,沒有管這龍,隻進了這一年沒幾個人來的山神殿。
破敗的神殿裡麵,他抬了抬頭,視線嫻熟地落在最邊緣處難以察覺的方位。
那裡坐著一個乞丐。
他有著尋常乞兒絕對沒有的高大身材,破舊的衣服上到處汙漬,一雙眼睛閉著,眉毛雜亂,脊背筆直,粗大的手掌搭在膝蓋上,須發在風中起落,安靜從容地坐在那裡,猶如夜色之中靜謐的猛虎。
和掛在回春堂上的人像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