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勇沒有遲疑,他迅速遠離了城池,以免雙方的交鋒將百姓卷入其中,他箭矢飛落,因為激蕩著的元氣彙聚,所以法相可以短暫彰顯,可以被肉眼觀測到,巨大的赤龍在天空長吟,而白虎咆哮
。
撕扯一切的金風,還有那逆著焚燒雲海的烈焰。
如同古典神話的傳說,再度降臨現世。
大地震顫,關翼城也隨即變化。
士子們的臉色蒼白,都被這可怖的戰鬥所震懾到,許久的死寂,他們的語氣有些結巴,道:“這,這,是叛逆……薛前輩神射無雙,決藝天下獨步,定然無事的……”
李觀一感覺到青銅鼎的變化。
龍虎交彙,文武流轉,這正是司命老爺子所說的大變——當文運衝擊到了最高,武者煞氣也升騰而起的最上乘的時機,是薛神將口中的契機,李觀一已經可以感覺到了,法相和自身內氣的交融。
那是入境的契機!
可證最上乘的入境。
可是李觀一此刻的心卻沒有放在這裡,他提著筆,看著遠處,回想這一段時間所見的一切事情,終於看懂了,關翼城的防備和城防是為了等待越千峰,而越千峰就是那個,護送那位祖前輩的武夫。
是皇族,陳朝,邊關將領的衝突。
作為關翼城最強者的薛道勇,也被卷入其中。
他們將要彼此廝殺。
李觀一聽過老者對於嶽帥的評價,語氣中極多讚許和遺憾;他也知道了越千峰來這裡的目的,李觀一立刻判斷出來了薛道勇和越千峰之間,絕不是彼此廝殺至生死的關係。
但是,他們兩個不知道。
作為皇親國戚的薛道勇,以為越千峰是要衝擊江州皇城。
而越千峰,則會認為薛道勇是阻攔祖老入城的那一脈。
他們兩個會為了彼此的目標和立場,瘋狂廝殺,如此的強者,這樣的大事,分出生死都不是不可能,李觀一看著龍虎彙聚元氣,在天空中瘋狂撕咬,他看到赤龍雙目通紅血色,看到白虎獠牙怒張。
看到了兩人彼此的殺意和死戰之心。
而此刻,他的青銅鼎內,元氣正沸,期待渴望了許久的入境契機就在眼前,隻要他在這文氣最盛的地方打坐,就會理所當然的突破,還可以借助越千峰和薛道勇廝殺時,龍虎相鬥的氣息,讓法相踏入更純粹的境界。
但是……
少年垂眸。
按著心口的手掌鬆開來。
他突然笑著罵了一句:“去他媽的。”
赤龍咆哮,火焰逆著焚燒天穹,似乎是越千峰使用了某種武技,一招狠狠劈了下來,薛道勇未曾想到越千峰有這樣的必死之心和恐怖的蠻力,吃了個悶虧,雲海彙聚化作的白虎痛苦咆哮。
弓箭碎裂,可以見到薛道勇落入劣勢。
薛霜濤臉頰蒼白,她仿佛聽到了祖父的痛哼,心絞痛一般的難受,眼角有淚,而周圍所有的士子們,包括那些有力量的名士,也都沒有半點動作,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清越的口哨聲。
隨即,戰馬的嘶鳴聲音炸開,那邊有幾人被撞開來。
一匹有著赤色鬃毛的馬奮力擺動頭,將拉著韁繩的侍從甩開來,朝著這裡奔跑過來,長孫無儔認出了這一匹馬,瞪大眼睛:“這是……”
“李觀一?!”
一道身影大步衝出,從薛霜濤的身旁掠過了。
所有人無言的注視下,穿著藍衫的少年飛身上馬,右手握著素霓弓,左手握住了那韁繩,方才桀驁性烈的馬匹嘶鳴,人立而起,如龍一般,長孫無儔大步搶出去,道:“李觀一,你做什麼?!”
李觀一眸子鋒芒畢露:“有恩報恩。”
“這就是我的義之所在了。”
隻有身負可汲取法相神韻的他有資格闖入那裡,隻有同時認識兩方,也看到大勢的他可以說開目前的情況,哪怕自己有可能被餘波波及,哪怕是他未必能成功,哪怕影響自己入境,但是——
我想要去做。
他夾了一下馬匹,戰馬嘶鳴,他放棄了所謂的上乘入境,或許這身體還是少年人,或許真的如此,少年自有少年狂,坐視兩個對自己都有大恩的人彼此廝殺,而自己在這裡安靜突破。
他做不到!
少年的眉宇揚起,大笑。
心如驕陽,萬丈光芒。
龍虎法相一頓,明明李觀一放棄了運轉薛神將給他的功法,去以百戰姿態入境,這兩尊法相卻似乎越發激昂,沒有了先前運轉入境時的躁動,卻帶了一股說不出的神意。
意氣風發。
似乎要和這少年徹底相合!
戰馬嘶鳴,帶著李觀一衝了出去,逆著這名士文人狂奔而去,安靜的沒有絲毫的聲音,哪怕是再桀驁的世家子弟,此刻的臉上也極為複雜,薛霜濤瞪大眼睛,眸子裡麵倒映著少年的意氣風發。
這是在這三十年文氣最盛的文會中,在那自小修行仁義勇之中,唯一一位膽敢在這樣的情況下,道一句義之所在,逆著前行的人。
自是名動。
“江州,李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