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澗的幽泉在星光的力量之下分開來,李觀一的衣服沒有被沾濕,一路順暢地抵達了秘境之中,瑤光以東陸觀星學派的力量喚醒了秘境的真容,星光如同遊魚,在溶洞之中流轉變化。
最終化作了負手而立的身影,微微轉身。
是薛神將。
瑤光去了另外的地方,和五百年前那一代瑤光留下的傳承學習。
他抬起眸子看著李觀一,淡淡道:“入境了,還有東陸觀星學派的瑤光在,看起來,你來這裡,是為了接受我這秘境真正的力量了,這樣的力量,是為了亂世而準備的,現在的人世,又紛亂起來了嗎?”
李觀一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薛神將微微笑了笑,道:“你的身上有星辰的光輝,那是大型戰爭才有可能逸散出來的氣機,恐怕此刻的天下,有一個國家的國祚因為你的原因而開始衰敗了吧。”
李觀一道:“不是我。”
“還有其他人承載著白虎七宿的力量。”
薛神將笑起來,他道:
“我比你更了解白虎七宿,天上的星象如同水一樣,它們不會乾涉人世間的變化,而是人間的變化,倒映在了水中,既然星光落在你的身上,就代表著這一次的戰爭當中,你絕對發揮了巨大的力量。”
“伱多大了?”
李觀一回答:“快十四了。”
薛神將揚了揚眉,微笑道:“十四歲,足以影響到天下大勢的戰爭,無論你在裡麵發揮了多大的作用,或許隻是一部分,也足以自傲了,我第一次率領三千鐵騎,踏破地國的時候,也隻比你大三歲啊。”
李觀一眼角跳了下。
他自己隻是寫了一封信,強大的是那個執行者。
薛神將卻是真的自己提槍上馬,做過類似的事情。
古代的神將淡淡道:“有白虎的氣運現世,東陸觀星學派的弟子出現在人間,這一定是亂世的跡象,我在我的那個時代,為你們留下了一些禮物,隻是那時我有些困惑,想著,到底是給留下什麼才是最有用的。”
“留下萬貫家財,未必可以保持太久的時間。”
“留下絕世的武學神兵,或許反而導致家族因此而衰敗。”
“時間太過漫長,從盛世到亂世的天下,這樣長的時間裡麵,發生什麼都是有可能的,無論是萬貫家財,還是絕世神兵,都是隻有遇到合適的人才能發揮出他們的作用。”
“對這樣的人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
“我想了許久,最終找到了答案。”
薛神將看著李觀一,微笑詢問道:
“你覺得若是要平定亂世,重要的是什麼?”
李觀一想了想,回答道:“錢?”
薛神將看著李觀一,大笑起來:“我還以為後來者是個武癡。”
“卻是個財迷。”
“怎麼,薛家衰敗了嗎?”
李觀一道:“我說過的,我不是薛家人。”
薛神將微笑道:“你說什麼?”
“真是不好意思,死了大概有幾百年了,耳朵不是很好,有點聽不清楚。”
李觀一沉默。
他想了想,臉上浮現真誠的微笑,讚美道:
“老東西!”
薛神將抬手。
虛空出現了一把戰戟,反手握住,哐一下砸在李觀一頭頂,這戰戟是星光彙聚的,聲音很大,卻沒有太大的威力,砸這一下,星辰的光散開,少年人捂著額頭,齜牙咧嘴:
“這個時候就可以聽清楚了嗎?”
薛神將悠然道:“不知道怎麼的,耳朵突然聽清楚了。”
“你雖然是財迷了些,但是說的卻是對的,哪怕是神將,身穿著寶甲,手持神兵,揮軍而起,氣勢如虹,但是戰爭需要龐大的金錢和國力的支撐,人吃馬嚼這些不必說。”
“甲胄,兵器,軍士的軍餉。”
“鋼鐵礦材,各類草藥。”
“兵甲的損耗,死傷者的撫恤,這些都需要龐大的金額,再大的英雄,再遼闊的大願,失去這些的支撐,也隻是如同一把火,終歸有一日是要燒儘了的,最後出去了蒼白的灰燼,什麼都不會留下。”
“我不知道你們這個時代是多少年後,在我那個時代往前三百多年前,天下也同樣大亂,那時候背負著赤龍法相的皇帝從微末崛起,他斬殺了白蛇而後起義,得到了青丘族的支持,娶了世家的女兒。”
“他手持最契合赤龍法相的赤霄,帶著一幫泥腿子。”
“然後去征討這個天下。”
“那時候的他,隻是因為不想要把手底下的人送到朝廷,想來想去,那一天喝了酒,腦子上頭,索性就反了,帶著一幫草莽在這天下亂轉,過著吃肉喝酒,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沒有人想著他最終可以獲勝,哪怕是他自己,也同樣這樣覺得。”
“他的對手,就是那一代的白虎大宗。”
李觀一怔住,薛神將道:“蒼龍和白虎,分彆歸於東方和西方。”
“蒼龍的心宿就是商宿,而白虎的第五宿就是參宿。”
“這兩顆星是整個天上最明亮的,一個在西方,一個在東方。”
“星空如同一個圓在輪轉。”
“此起彼落,商宿升騰,參宿就會落下,所以參商永不相見,王不見王,可那個亂世之中,白虎和蒼龍同時出現在了荒唐的天下,玄武大宗以天下兵戈謀略最強的姿態轉生,成為最強的統帥。”
“每一代的白虎大宗都一樣,年少就可以單人破軍。”
“我手中的虎嘯天,猛虎嘯天戟,就是那一代的大宗打造的啊。”
“那時的白虎大宗手持戰戟,橫掃整個時代,放眼望去,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沒有人能夠作為他的朋友,能夠接住他的一戟而不死的,就是天下的名將,比起我或許更強。”
“他的馬蹄踏過天下,燃燒起火焰,兩側是累累的白骨。”
“他以霸道去占據這個天下,恣意彰顯自己的鋒芒,可是最終,白虎大宗倒了下去,蒼龍七宿升騰起來,自此之後,赤色的火和龍,成為這天下的正宗,輔佐蒼龍大宗的天樞星也離開。”
五百年前的白虎大宗薛神將安靜述說過去的故事,輕聲道:
“其實最後的時候,白虎大宗仍舊有一戰的力量,哪怕那時候的玄武也站在了蒼龍的旌旗之下,哪怕四象大宗裡麵三個是敵人,白虎仍舊有撕裂這世界的勇氣和最後咆哮的憤怒。”
“但是在這之前,發生了兩件事情。”
“當年隨他起勢的子弟已死儘了啊,那些是他的宗族,是他的弟弟,哥哥,和他流淌著同樣的血,他的英雄氣已逝儘了;而在那一日之前,他的瑤光死去了。”
“墨者的刺客,那一代的巨子竭儘全力完成了這偉業。”
薛神將笑了笑道:
“白虎大宗仍舊有勇戰的勇氣。”
“他獨自坐了一整夜,然後大笑,放棄了卷土重來的可能,因為最初和他共享夢想的那些子弟已經不在了,因為那個微末時候出現在他麵前,說他就是天命的瑤光已經死在了懷裡,奪取天下沒有了意義。”
“霸主應該有霸主的死法,狼狽地離去卷土重來是孤家寡人的皇帝,而天下最強的神將就應該在過去一千年未來一千年都不會有的,盛大的戰場上死去,如同熾烈的火。”
“這不是一個君王的選擇,卻是霸者的覺悟,他選擇用最後完成自己的一生,獨自和天下一切的豪傑英雄廝殺,坐騎戰死就用戰戟,連戰戟都被打落了,他握著劍廝殺。”
“最終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卻也成為了赤帝一百多年都不曾忘記的噩夢。”
“但他不是沒有選擇,他是選擇了迎麵而上。”
“他還有卷土重來的積累,他的麾下給他準備了廝殺征戰用的甲胄,兵戈,還有足以掀起亂世之火的金銀,這些東西就安靜存放在了一處秘境之中,以東陸觀星學派的星光彙聚保護。”
“哪怕是過去一千年,兩千年,都可以繼續廝殺。”
“那是過去霸主留下的力量,足以掀起亂世的力量。”
“而打開它的鑰匙,就是你我的白虎命格,以及那一把,曾經在那個時代縱橫不敗的戰戟,我已經找到了那秘境的位置,而這,就是我能夠交給你的,足以改變亂世的東西。”
薛神將口中的東西,是曾經讓開創八百年皇朝的那位赤帝都恐懼的霸主留下的東西,是足以掀起亂世的武備,銳利的兵器和堅固的甲胄,還有足以拉出一整支軍隊的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