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想好之後。”
“親自將這一柄戰戟,再度送到我的手中。”
破軍就看到那個少年就這樣轉過身去,沒有去采納他提出的問題,而是就這樣地離開了,這個出世以來就恣意隨意的軍師看著眼前的戰戟,緘默起來,許久後,他微微笑起來,笑聲漸大。
最後破軍放聲大笑。
酣暢淋漓!
眼角眉梢,終是有了三分如出鞘利劍般的意氣風發。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相見。
破軍笑得扶著戰戟才站穩,他呢喃著李觀一的問題:
“究竟是輔助強者,成為微不足道的附庸。”
“還是願意白手起家,成為名動千古的謀主,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問題。”
這對於年輕氣盛的英雄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在他們相見的時候,那個少年用一個反問,點燃了破軍心底的火焰,幫助他做出了選擇,尚未成名的謀主手掌撫摸著這柄神兵,想著那個少年人離開的背影,眼睛裡麵像是燃燒著火焰,他閉著眼睛,輕聲道:
“是豪雄和霸主的風姿啊……”
“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豪傑的個人魅力麼?”
“五百年前,還有八百年前,當初的破軍遇到白虎大宗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麼?哈哈,他們也是這樣的感覺吧?”
當突厥的七王出來,看到了那柄這位先生還是珍重的戰戟還放在那裡的時候,而他似乎聊得很開心,嘴角都帶著一絲笑意,心裡麵不由鬆了口氣,自從離開了草原,這位先生就自始至終地將這兵器放在自己的車輿之中。
七王不傻,他是草原上驍勇的君王,也見過許多的陰謀和殺戮。
所以他猜測地到,一旦這位先生的戰戟找到了送出去的主人,就是這位先生離開自己的時候,他的手掌都握住了兵器,此刻放鬆下來,笑著道:“先生和故人聊得還不錯麼?”
破軍看到了七王的小動作和敏銳。
以及他對這一柄戰戟的渴慕。
這一切的動作放在往日,破軍隻是覺得這位七王敏銳,此刻和剛剛那少年的坦然相比起來,卻反而覺得小家子氣,沒有霸主的氣度,破軍微笑道:“聊天麼?聊得很開心。”
“王上和薛老聊得如何?”
七王放聲大笑:“可以,若是我成功迎娶了中原的公主,當要去找他,買賣糧食,獸皮,去經營自己的大帳篷,我都想要直接和他們家結親,去娶他們家的女兒了!”
“可惜,他們家雖然也有個孫女,卻還是太年幼了,和我的大女兒差不多大。”
“我還是喜歡年長豐腴的女子!”
破軍笑起來,淡淡道:“畢竟,
你喜歡的是你現在的母妃。”
這個母妃正是一開始破軍從七王刀下活命的理由,可是這個時候,七王卻忽而大笑起來,他翻身上了馬匹,揚起眉毛,如此道:“不,先生,我想要的,不再是那位母妃了。”
“我想,真正能夠讓我心甘情願去付出一切的絕世美人,隻有我的家鄉了,隻有那草原,才是最大的美人,我願將我的一切奉獻給她!”
“我想要的,是西域遼闊的馬場,是自己的大帳篷,天空碧藍,雲朵雪白,草原上四方的英雄都來跪拜我,我們的馬頭琴可以傳遍整個世界,人們說我的名字,去將它和吐穀渾,和中原最偉大的君王赤帝一樣提起。”
“你們也都會是史詩傳說裡的一角!”
他的身後,那些草原上的突厥勇士眼底有火焰。
他們低沉的行禮。
然後七王勒了韁繩,率領這些草原上的鐵浮屠們離開了,破軍看著比起一開始的時候,有了雄渾和真正豪雄氣魄的七王,心中自語:“……蛻變了嗎?”
“是因為見到了這個天下的豪雄,還是因為,見到了陳皇的奢侈呢?亦或者,兩者皆有。”
“這亂世,真是精彩啊。”
他已經見過了,強大又傲慢的天下神將宇文烈,矜貴卻權衡的陳皇,突厥蛻變的豪雄,鐵勒瀟灑恣意的年輕可汗,還有潛藏在江南薛家的白虎大宗。
他坐在車裡麵,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敲了敲車壁。
他隨意地道:
“我和李觀一約定好了。”
“不,是他約我來。”
“之後,還要再找他一次】,王上要來嗎?”
這一次,七王的警惕性大幅度降低了,痛快地道:“先生自來就是,我若是有空閒的話,也會來,隻是距離大祭也不過隻有十多天,還有許多地方要去,或許沒有辦法次次陪伴先生,還望勿怪!”
破軍微笑頷首。
老東西們,這一次,我找到了他。
沒有被瑤光一係搶先。
而且,我們之間頗為投緣,不,是極為投緣!
雖然不是君臣一見即相合。
但是,
我見他風采,他知我野心。
甚好!
……………
之後兩日時間,薛家風平浪靜,李觀一每日都在奔波於薛家和道觀之中,學習四象封靈陣】和皇極經世書】,頭痛得要命,時間很快過去,明天就是金吾衛報道的日子。
深夜了。
李觀一盯著兩個黑眼圈,旁邊放著濃茶,翻看著典籍和《皇極經世書,這個被破軍讚許的少年人正在拿出了當年高考衝刺的勁兒,瘋狂開始補課。
還有十六張陣圖變式,是連祖文遠都驚歎的進度。
但是,還不夠!
他要拚儘全力,在不影響薛家,不牽連嬸娘的情況下接觸麒麟。
所以陣圖必須掌握!
十六張陣圖。
一杯茶,一盞燈。
一個夜晚。
希望,可以有一個奇跡。
至於身體。
金肌玉骨,龍筋虎髓,李觀一覺得熬個夜不是問題。
少年喝了口濃茶,為了目標的達成,他繼續第四個時辰的啃陣圖,就在這個時候,李觀一忽然聽到了腳步聲,他微微一怔,握著一卷書,踱步走出,抬起頭。
他看到牆角上,少女在風中站穩。
月色之下,穿著樸素的衣裳,帶著兜帽,鬢角的銀發微微揚起。
仿佛下一秒鐘就會隨著風和月光離開。
李觀一道:“瑤光?”
她彎腰,拍了拍膝蓋上爬牆蹭上的灰塵。
站穩。
然後伸出手,摘下了兜帽,銀發在風中微揚,麵容上的神色寧靜,嗓音寧靜如同流水,安靜著道:“星辰帶來您的訊息,星光告訴我,您似乎遇到了某種困難。”
“您需要我。”
“所以,我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