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那時候我根本不在這裡,我就在皇帝眼皮底下,他如論如何,怪罪不到我的身上。”
“而那時候,整個天下和陳國的目光都落在另一個地方,哪怕是陳國皇宮裡麵的高手都無暇顧及這裡,沒有誰能夠阻攔你的腳步。”
李觀一聲音頓了頓,道:“大祭。”
麒麟的聲音低沉了:“大祭……是啊,已經過去了十年。”
“陳國每十年一次的大祭又要開始了。”
“你的爹娘,就是在十年前那一次大祭出事的,他們在祭酒當中加入了一種天下的奇物,不會有毒,但卻會影響吾等的運氣,我們拚儘全力地廝殺,卻根本衝不出去,皇室的頂尖高手,都來了啊。”
“萬裡,他——”
麒麟的聲音低微下去了。
李觀一伸出手,他站在那裡,卻恰好可以碰到麒麟的角,輕輕拍了拍:“之後如何把你帶走,如何避開耳目離開,我會想辦法的,但是,在這之前,就請你再忍耐一段時間。”
“隻有十六天了,十六天之後,我會想辦法打開陣法。”
“你要趁著那個機會,衝出去。”
麒麟低沉頷首。
李觀一又想了想,道:“至於這一次的事情,就隻能拜托你稍微破壞一下麒麟宮,把我和侯中玉交手的痕跡全部融化掉,也能把侯中玉的死,推到你衝破陣法之上。”
“放心,我會留下幾個陣法節點,就像是侯中玉做的一樣。”
“皇帝的手下,應該還有其他的術士,他們來修補陣法的時候,也不會注意到這七個節點,而這一次,我會把七個節點放在你這裡,表麵上看,是被四象封靈陣法封印,實際上是被保護起來。”
少年人握著斷劍,在地上勾勒出陣法的變式。
給麒麟解釋。
麒麟是天生祥瑞的異獸,悟性極高,很快弄懂了李觀一的計劃。
李觀一將劍拋下,鬆了口氣,道:
“如此,是麒麟你衝破了防禦,我隻是個聽到聲音衝進來的金吾衛,才進來就被一口麒麟火逼退,劍都折斷,身上甲胄都融化,而侯中玉術士,為國為君。”
“壯烈,而死。”
李觀一一句話,給那死去的大術士蓋棺定論。
麒麟不走,侯中玉死,李觀一便是有大功。
麒麟走脫,那麼這麒麟宮上上下下的人都必死。
麒麟忽然笑起來,祂注視著李觀一,笑起來的時候,身上的火焰都在晃動:“你這樣的性格,不像是你的父親,也不像是你的母親,和那個慕容家的小姑娘很像啊。”
李觀一眸子動了動,在拆解陣法的時候,問道:“我娘,也是慕容家的嗎?”麒麟想了想,回答道:“算是,你娘的母親,是慕容家的弟子,所以到了你娘親這一脈,隻能算是慕容家的親戚。”
“但是你娘的外祖父,在慕容家的地位超然,很寵愛你的娘親。”
“而你娘琴音極好,棋藝也很好,慕容家看重,那時候慕容家的那個小丫頭,一直纏著你的娘親教她各種技藝,而她竟似比你娘親天賦更好,琴棋書畫都進步神速。”
李觀一道:“嬸娘也教我琴棋書畫了。”
麒麟道:
“是嗎?”
“倒也是……”
祂忽然不知道怎樣說下去了,想著許多許多年以前,那個女子教導慕容秋水琴棋書畫,後來慕容秋水長大了,也教導李觀一這些東西。
江南的風依舊,棋譜依舊,手指拂過琴弦時候的聲音也還是當初的那個樣子。
隻是當初那個手把手教會她的人,終究已經不在了。
那年的少女看著姐姐的孩子。
口中說出她當年教導自己時的話語。
然後看著那相似卻稚嫩許多的眉眼皺著,像是自己當年那樣露出頭痛的表情,那時候的她吹著江南的風,不知道心裡麵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感情。
麒麟這樣的祥瑞,很能夠共情人類的感覺,所以祂隻剩下了一聲歎息,李觀一起身,又迅速地搜刮了侯中玉的東西,找到了一些玉瓶丹藥,一些功法典籍和書信卷宗。
李觀一將這些東西用一個防水的牛皮布包裹住。
用繩索係好,纏繞石頭,直接扔到了麒麟宮的一口水井裡麵。
等到之後安全了再來取。
侯中玉這方士的手段,他殺的時候,固然棘手,此刻卻頗好奇,這樣大術士的心血筆跡,自然要藏起來;而其中涉及麒麟血的部分,李觀一也不能讓其繼續留存於世。
做完這一切,李觀一按著劍,道:“那我就走了,你之後吞吐火焰,儘情地放肆一番就好。”
“好。”
麒麟站起來,緩聲道:“你過來。”
少年不解,他踱步走到了麒麟的身邊,麒麟注視著李觀一,忽而踏前兩步,青銅柱上的紋路都亮起來了,鎖鏈都被繃緊,麒麟低下頭,額頭和李觀一輕輕碰觸了。
無聲無息,一股神韻流轉著,落在了李觀一的身上。
許久後,麒麟抬起頭,祂道:“最初的時代,人的先祖從天地萬物當中領悟修行的方法,又從先天的百靈之中尋找到了神韻,得到了那些神獸的氣息和認可,可以一同戰鬥,這就是最初的法相。”
李觀一身旁,氣息幻化。
一隻麒麟安靜站在那裡,身上有濃鬱氣機。
麒麟道:“你要做的事情,同樣危險。”
“我在此履行太古時代先祖的行為,和你締結約定,將我的神韻化作刀鋒,交給你去使用,這即是最初的法相……”
麒麟法相低聲咆哮,消失了。
李觀一握著手,按在心口,輕聲道:“放心。”
麒麟重新蟄伏了,李觀一轉身大步走出去了,而在李觀一離開這裡之後,麒麟的火焰開始流動,燃燒周圍的一切,李觀一抬起頭,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天也黑下來了。
李觀一抿了抿唇,沒有告訴麒麟,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他難以解答——足足兩個時辰不在,侍衛們會懷疑他的動向,這樣的疑點若是捅出去的話,皇帝絕對會懷疑。
有時候,懷疑不需要證據,隻需要拷問。
得想個法子。
他手掌按著心口的青銅鼎,想著處理這個問題的法子,破入第二重境,麒麟第一次留下的力量還在,熾烈溫暖,就在這個時候,青銅鼎忽然嗡鳴起來。
開始積累玉液。
赤龍法相也隨之亮起來,李觀一怔住,眸子瞪大。
突破入第二重樓,青銅鼎自然可以積累玉液。
但是,赤龍法相亮起,這不是代表著……
越大哥?!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李觀一的腦海忽然閃過了之前,侯中玉和皇後女官說的那一句話——‘這幾日正是金吾衛輪換……’
金吾衛輪換,適合密談,自然也適合某些特殊行動。
但是,這個時候,大祭前的最後一次輪換。
是恰好,還是皇帝在釣某些人入局?
夜色很長,漆黑的夜空中一道火光炸開,赤龍法相的主人被發現後,不得不出手,法相之力恣意升騰而起,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旋即重重轟擊而下。
勁氣奔走,伴隨著慘叫的聲音,一道雄渾嗓音怒聲而起:
“金吾衛?”
“滾!!!”
是越千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