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紛爭天下的一角,就在這陳皇的宴飲之中達成了。
破軍的笑容平和,眸子微垂,眼中有一縷妖異的紫色,他神色平和,踱步去走向了應國兩位皇子的局,帶著溫和的笑。
主公。
希望我給你留下的那個機會有用。
我之計策,永遠都有三策,可之前,就隻是說了兩個。
這就是我不想要告訴您這第三策的原因啊,若是無事,轉移麒麟;有大變則是假死脫身;可是若是大變,正是和您身世有關的事情,無論我說什麼,您都不會回頭的吧。
天下英雄,有兩種!
隻有這兩種!
堅持理念,寧死不折的;和忍辱偷生,受到怎樣的折辱,也要掙紮活下去的,可是他們都有一點是一樣的,絕對不會背棄自己要走的道路。
自古英雄,都是犟種啊。
破軍閉了下眼睛,似乎無奈地感慨,卻又帶著一種潛藏的,為不可查的傲慢和自得。
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能有什麼辦法?!
攤上了這樣的主公。
有情有義,無法無天。
我隻好,給你前麵再鋪一條路了。
年輕謀主的眼底閃爍著妖異的紫光,踱步往前,他被這局麵拖住,也相當於一個人拖住了應國的兩個皇子,讓他們無法入局那邊,而他自己,早已經布下了子。
君
臣相知相合,那萬千危機之中,最大的一條生路。
你可要抓穩了,主公。
這邊,就交給我。
…………
彆宮之中,紛紛擾擾,絲竹歌舞,美人細腰。
主宮之內,豪情熱誠,壯士捐軀,刀劍染血。
破軍應付兩位皇子的時候,也在默默以觀星一脈的力量,往外麵傳遞信息,隻是這種通過星象傳遞信息和情報的力量,隻能夠在觀星一係破軍這一脈完成。
年輕的謀主布局四方,但是他心中仍舊有一根刺,他這幾日一直都在想著,那就是澹台憲明,以破軍的才情,他的自傲,卻認可這個老家夥。
這長綠毛兒的皇帝把自己青梅竹馬的妻子送到了攝政王床上。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必然是掙紮許久,以澹台憲明之才情,會發現不了那時候還很年輕稚嫩的陳鼎業的變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絕對看出來了,卻還是做了這件事情。
順水推舟?
若是以這一次大祭為棋盤收官的話。
讓女兒懷有攝政王的兒子……
破軍的動作凝滯,而後瞳孔劇烈收縮。
天才的謀主在一瞬間意識到另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事情。
攝政王,還活著?!
不,這不可能!
但是,但是如果他還活著呢?
破軍眼底有興奮的紫色,舔了舔嘴唇。
那撕裂天下,如野心勃勃的狼王一般的老跛子?還活著……
這一場天下的大變,罷免相國,讓整個陳國體係許多部門更換了最高官員,陳國官僚體係又冗長,此刻正是這大國最弱的時候,也就是說,攝政王一定會回來……
可是,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攝政王和太平公雖然彼此為敵,卻又情同手足啊。
澹台憲明,明明是頂尖的謀主,為何會看不出這個?
而且,這個老東西,偏激?
哪兒偏激了?
是不是那些老家夥們年紀大了,然後變得軟弱保守起來了?
聰明是聰明,冷靜是冷靜,可破軍不曾看出澹台憲明的偏激在何處。
他思索許久,想不明白。
於是給遙遠世外三宗,破軍一係的那個特殊的老家夥傳信,這老家夥隻看守卷宗,其他什麼都不做,破軍詢問他還記不記得一個叫做澹台憲明的家夥,很快,那個老家夥傳來了訊息。
破軍瞳孔劇烈收縮。
在許多年前,遙遠的破軍一係再度開啟,於塵世之中,尋找下一代的傳承者,他們的戰略偏激,是要輔佐霸主,掃平天下,建立不世出的功業,而那一日,有一個很窮苦卻乾淨的書生來到了這裡。
這個書生展露自己的韜略,隻是他的韜略卻讓破軍一係的年長者們都安靜下來了,年輕的書生一邊狼吞虎咽吃著饅頭,一邊道:“晚生覺得,諸位的謀略很好,大勢也不錯,可是有些固執了。”
“固執?”
“是,天下大勢滔滔,已經鬥了兩百多年快要三百年,原因是什麼,就是因為有兩個勢均力敵的強大國家,如諸位一樣的英豪,謀主們紛紛投入了兩個國家,你打過來,我打過去的。”
“今日你奪我十城,他日我奪伱十二城,周圍還有異族,虎視眈眈,這樣怎麼能夠安定呢?”
那時候的破軍一係年長者道:“所以才要尋找霸主。”
那年輕的書生澹台憲明搖頭反對,一邊吃飯一邊道:
“霸主,是這樣好找的嗎?”
有人不服氣,道:“那你說怎麼辦?”
一口氣吃了五個饅頭的書生舔了舔手指上的饅頭碎屑,道:
“強大一個國家到可以吞另一個國家,是很難的,天下名將對彼此都很難下殺手,他們渴望一次又一次的戰爭,每一次的大勝都會讓名將的名聲更威武,他們爭奪天下盛名,這是武將的時代。”
“可是,死傷的百姓如何?累累白骨如何?”
“但是把另一個國家搞弱,卻很簡單。”
“你們的思路,錯了。”
這書生起身,從容不迫,道:“以我看來。”
“應該破西域,亂突厥,弱一國,強一國,以壯天下。”
“化二百八十年群龍爭鋒之局,為猛虎吞狼。”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天下一統。”
“才能讓百姓,休養生息。”
“如人有瘡疤,就該以刀放淤血,等著它自己好,豈不是等死?!再如何這樣,那麼天下,還要再亂五百年,可若是遵循我的道理,把一個國家變弱,同時分散周圍的異族,強大另一個國家。”
“天下一甲子內,一定可以統一的!”
“那樣,百姓才可以有新的太平日子。”
那時候的年輕書生說出這樣的話語,讓破軍一脈的年長者皆變色,有人喝罵道:“荒謬,做那奸臣,誰來背負這千古罵名!”
“千古罵名?兩個國家你打過來,我打過去,這兩百多年,死的不是更多?奸臣?哼,你們所求的,不是為了天下和未來,隻是為了自己在曆史上有一個名號不是嗎?”
“破軍一脈,都是為了青史留名嗎?千古罵名不願意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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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
這樣的偏激執著,最後那時候的觀星一係幾乎要將這個年輕書生活活打死,最後還是扔出去了,澹台憲明躺在雨水裡麵,隻是掙紮著爬入廟宇,大笑,他用手掩住自己的臉。
‘我還活著啊。’
‘哈哈哈哈,我還活著,阿媽,阿爸,我還活著!’
然後遇到了從西域歸來了的薛道勇,傳說之間的碰撞,從這個時候開始,那書生躺在雨裡麵,吃完了饅頭,鼻青臉腫,左眼黑腫著,全家已死絕,本該是一個頂好頂好農夫的謀士指著天空說。
‘他日,我一定名動天下的。’
‘那時候,我和你如果對敵,這個饅頭,救你一命!’
然後他被薛道勇把另一隻眼睛打黑了。
破軍的神色凝固了,他忽然明白了澹台憲明的一切動機,卻正因為這樣的動機,這個上一個時代天下絕頂的謀士和大儒,讓這個初出茅廬,還年輕又驕傲的謀主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寒意,咬著牙關道:
“癲狂的天才。”
“偏激的,瘋子!”
………………
端著的燭火晃動,行走於地宮之中,澹台憲明一身白衣,提著食盒,走過來了,他注視著前麵黑暗的水池,裡麵皆是劇毒,淡淡道:
“嶽鵬武。”
“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