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十二萬戶人,一一地來罷了,我還有諸學子幫助,不至於連這樣的人都安置不下……”
晏代清忙的昏天暗地。
隻是某一日他發現,自己的預案全部已用儘了的時候,竟然還有百姓在運來,晏代清微微抬眸,看向旁邊幫著自己的霄誌,道:“多少人了……”霄誌緘默,伸出了三根手指。
晏代清踉踉蹌蹌站起來:“才三萬戶……”
“我等,忙了這樣久,隻是解決了四分之一,果然,這政事還不夠啊,我等確實不如那些年老者罷……”
晏代清消沉中。
霄誌默默低頭,看了看那數字,回答道:
“是三十萬戶。”
“哦,三十萬戶……三十……”晏代清踉踉蹌蹌往外走出,他身軀僵硬了,緩緩轉過身來,北風吹著青年的鬢發,晏代清一字一頓道:“多少?!”
霄誌漠然道:“三十萬戶。”
“另外,還有許多百姓在外,各地都在迅速處理安置百姓,雖然你是按著區域劃分,安置,沒有太累,但是畢竟是數量太多了些。”
晏代清呢喃道:“三十萬戶?”
“他,他們做了什麼?”
霄誌麵無表情,輕描淡寫回答道:“哦,主公他們把周圍十七州的普通百姓都帶來了,城池裡的手工匠人也帶走了,現在你可以認為,大部分百姓都在慢慢往咱們這裡遷移。”
“這本身是一個很大的危險,曆代都有流民遷移,死傷慘重的記錄,可是江南不同,因為有水路,還有怒鱗龍王的船隊,速度很快。”
“而且可以免去傷亡。”
“你明白吧,隻是靠著兩條腿去走的話,這麼多人不知道怎麼才能走過來,可是主公隻是在一個渡口那裡等待,墨家機關船就過去接人,順流抵達我們的城池。”
“墨家機關都已經要冒火星子了,不斷來回送百姓。”
霄誌補充道:“後麵還有。”
晏代清眼前一黑。
他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湧現出了一股力量,支撐著他起身快步過去,看著那些卷宗,臉色一點一點鐵青下來,抬起頭,注視著霄誌:“你竟不與我說他們的收獲,如此巨大!”
霄誌麵不改色:“我覺得你乾得挺好。”
晏代清一腳踹在霄誌腰上,後者竟然不曾惱怒。
晏代清看著這卷宗,手掌都在顫抖,看到‘麒麟軍所至,每到一地,民鹹來投,乃至於大勢磅礴’的時候,青年臉上終於頓住。
李觀一,終於在拐人,拐家族,拐學派之後。
成功以這一年多積累的大勢,來了一次大的。
他把這十七州的那些百姓都裹挾進了這洶湧磅礴的大勢,來到了江南十八州一州之地。
霄誌輕聲道:“煌煌此心,即是大勢。”
“此文靈均之計。”
晏代清立刻看到了這一個計策的恐怖之處,旋即意識到了,隻是一州之地,根本不能容納這樣多的百姓,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耕地。
他忽然想到了元執他們的提前安排。
他是擅長內政的謀士,但是不代表他不懂得天下的大勢變化,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了這計謀的完整模樣,晏代清一拳砸出。
“李!觀!一!!!”
晏代清咬牙切齒。
霄誌後退半步。
那來自於江州城的君子卻放聲大笑起來:
“做的好!!!”
“咳咳咳……”他劇烈咳嗽起來,霄誌都攙扶他,晏代清道:“放心,在這一番大計成功之前,我可不會去徹底休息,霄誌,你需得要陪著我。”
霄誌歎了口氣,冷淡:“先生若出事,主公恐要難受。”
晏代清道:“哈,此計不成,那才是我心難安!”
冬日大雪洶湧,天啟一十二年初,秦武侯李觀一攜洶湧大勢,江南一十七州抵抗未果,百姓皆來投,入十八州時,乃有民五十萬戶。
這已經不在是所謂的軍攜民,民隨軍,而是形成一股洶湧的大勢,是短程的人口遷移大事,水路船隻不絕,耗費時日頗多,江南一十七州城村鎮百姓十去其七,儘歸於江南十八州地域內。
秦武侯時年一十七。
陳國各州城的軍隊早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一起保護在各大城池,以及重要的要塞地方,以免被麒麟軍所奪,可麒麟軍卻不曾前往各大城,不曾攻城奪寨。
竟是儘取其民,不取其地。
世家疑之。
陳國守城城主鬆了口氣,卻終是有些不明白。
可就算是他們守住了城池,可回頭來看,自己治理下的民眾十去其七,不得已,城主和各大世家隻能暫且用自己家族裡的依附百姓拿出來,填補了民戶的空缺。
自然不可能完全堵住,但是至少得要讓村子裡有人在。
否則的話,陳鼎業那邊追究起來,是真的無法交代的。
江南第一州城之中,城主總算是鬆了口氣,去和世家共宴,宴飲的時候,美人撫琴,他談論這段時間的事情,不由得悲從中來,淚流滿麵:
“秦武侯,何等霸道。”
“竟然硬生生靠著軍勢,裹挾了我州城百姓,把他們帶到了那江南一十八州裡麵去,啊呀,今年是個隆冬時候,風雪大,不知道多少子民要死傷慘重。”
“我身為他們的父母官,隻是想到這樣慘狀,就不由得悲從中來,心下難受啊。”
眾皆應是。
但是就在這世家譴責李觀一,寫書信,記錄。
要讓這李觀一名臭千年的時候,忽然有軍中校尉衝來了,城主剛剛要喝罵,卻見到這位校尉甲胄染血,這風雪和血腥味道混起來一激,城主和醉酒的世家官員都麵色一變,驚醒過來。
城主往前看去,急急道:“發生什麼了!?”
那校尉驚慌失措,道:
“麒麟軍,麒麟軍,又回來了!!”
城主屈慶善麵色驟變:“他們已帶走這般多的百姓,還不夠?!他們來乾什麼了?!”
那校尉臉色慘白:“是麒麟軍。”
“我知道,麒麟……”
那城主臉上神色凝固,緩緩看去:
“麒麟……軍?!”
距此城池兩百裡,最後一批百姓離開,他們轉過頭,看著那一路帶著他們來這裡的年輕人,李觀一笑著揮手,讓他們回去,說之後再見。
李觀一背後,肅殺之氣洶湧紛飛,天都壓下。
本來溫和的少年,莫名有了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早早就在各處準備好的麒麟軍已經穿插進入了這江南區域,彙聚在李觀一的背後了,他們神色肅穆,他們穿著的甲胄不再是當時的雜牌子甲胄了。
他們穿著墨色的戰甲,甲胄上有一縷麒麟雲紋。
他們的神色肅殺淩冽,他們筆直地站在那裡,那少年人穿著了甲胄,戰袍在風中翻卷著,他笑著看著眼前的麒麟軍,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麵龐,笑著道:
“諸位,可知道我是誰?!”
聲音遠遠傳出,這是最初他對麒麟軍說出的那個問題,那時候在鎮北城外,那時候最初的麒麟軍都是些山賊,匪徒,還有被逼上寨子的老百姓,現在卻已經不同。
文鶴他們不知道這一個問題,對於麒麟軍的分量。
於是他們也沒有預料到麒麟軍的反應。
這些戰將整齊劃一朝著前麵踏出一步,於是後麵的戰士也整齊劃一朝著前方踏出一步,氣機相聯,刹那之間,甲葉碰撞的聲音肅殺淩冽,他們整齊劃一,手掌抬起叩擊心口。
“拜見主公!!!”
一股恐怖的肅殺之氣朝著外麵逸散。
文鶴瞳孔劇烈收縮。
風嘯隻覺得背後汗毛炸開,酒都被這一股說不出的兵戈煞氣刺激的醒過來,
李觀一伸出手道:“諸位,又要並肩作戰了。”
麒麟軍手中兵器高舉,肅殺回應:
“萬勝!!萬勝!!!”
最後這少年郎臉上帶著笑,道:
“諸位,可曾想我?!”
那版凝固的氣勢一頓,然後麒麟軍反倒是輕鬆下來,大聲道:“想!”
文靈均從這肅殺的軍勢上移開目光,看向那邊的少年人,沉默了下,輕聲道:“主公,當日之計,今日實行了大半,之後,就有勞主公了……”
李觀一披甲,道:“先生口中的大的,真的厲害。”
文靈均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曾料到主公的人望如此,不曾料到天下民心如此,想來是江南十八州的內政很好,導致了江南百姓本來就豔羨那裡,又有之前的仁德之名。”
“這才能一呼百應,缺一不可。”
李觀一道:“先生覺得,要以戰取這江南一十七州嗎?”
文靈均道:“不,以正合,以奇勝。”
“今日主公所謂,乃正,奇還在後麵。”
李觀一大笑:“那麼,就等待著先生的那九成】了。”
李觀一把兜鍪戴上。
他轉身,袖袍翻卷,右手伸出,猛虎嘯天戰戟緩緩浮現出來了,已儘得其民,而不取其城,其地,並不是不能,而是要等待其機。
之前這些州城守軍,官員都覺得李觀一會攻其城池。
那時候他們最是戒備,可李觀一沒有去。
守軍銳氣已散,此是其一。
又都以為李觀一所部回歸江南十八州,心中沒有防備。
但是麒麟軍卻早早在元執的謀略下,穿插進入了此地。
這是第二。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已有兩次了,而現在世家和官員飲酒,兵士守著防線,戰意衰弱,而麒麟軍以逸待勞,和主公重逢,正是氣勢洶湧之時。
此刻,乃是取地之時!
此風嘯之謀也。
李觀一騎乘麒麟之上,手中的戰戟高高舉起:
“諸君,萬勝!”
萬軍齊呼,肅殺恢弘。
“風,風!”
“大風!!!”
是日,麒麟軍突襲江南一十七州,下三城。
秋毫無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