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我們的姊妹救回來。”
那部族的武士們驚愕了下,他們看向走在最前麵的中原人,道:“你們是要跟著這個人去嗎?他是誰?”
巴圖爾沉默了下,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並不知道那個騎著馬匹走在最前麵的少年郎叫做什麼名字,一時間想要隨口說一句不知道,但是環顧周圍,看著那些抿著嘴唇的兄弟。
他隻
好拉了拉自己遮掩風沙的頭巾,這樣回答道:
“天格爾。”
對麵部族的族長驚愕道:“天格爾,是那個天格爾?”
馬蹄落在大地的聲音清脆,風吹拂著沙塵,兵器碰撞著刀鞘,發出的聲音就像是西域大漠裡麵最清脆的駝鈴,像是傳說的開始,像是史詩故事開篇講述的引言。
巴圖爾回答道:“是的。”
“天神授予大地的英雄。”
“最古老的史詩記載的最偉大的英雄。”
“天格爾。”
最後在這個部族的四百多人注視下,增加了人數,膨脹到了兩百人的遊騎兵繼續前行。
灰撲撲的,用綿羊的皮做成的襖子,和用黑藍色衣裳的獵裝混合在一起了,再然後,又遇到了新的部族,這些部族看到好幾個不同部族的武士都追隨著一個人。
他們的仇恨火焰因此被點燃,最終同樣彙入其中。
那穿著遊商服飾,握著一把長槍的中原少年在最前麵。
雷老蒙看著伴隨著道路不斷膨脹著的隊伍,呢喃道:
“這一幕,我總覺得好熟悉。”
“是不是已經出現過好多次了?”
樊慶回答道:“因為是主公。”
…………………
薩阿坦蒂睜開眼睛。
她看到周圍都是和自己一樣的人,是不同部族的孩子,被捆了雙手,有些臉上還有淤青,她們的眼睛和自己不一樣,都已經沉了下來。
這一支‘貴族遊獵’的隊伍一路從城池往外麵來,不單單是抓女子,就連小孩子都抓,抓了就用繩子捆了胳膊,扔在了這個營地,一支一支的隊伍把人帶過來。
薩阿坦蒂看到,這裡至少有兩三千的人。
沒有老幼,哪怕是做飯的都是健壯的漢子,更有許許多多是披著甲的,在最中央的地方,有穿著華麗袍服的男子正在喝酒,是從中原運送過來的,和黃金一樣昂貴的美酒。
薩阿坦蒂用肩膀輕輕靠了下旁邊的一名女子,那看上去有十七八歲了,生得非常美麗,隻是一雙眼睛卻是黯然沒有神光了,道:“這位姐姐,你還好嗎?”
那女子看了一眼正在用力扭動手腕的小姑娘,道:
“不用白費力氣了。”
“跑不掉的。”
“這裡快要上千能騎馬射箭的武士,還有握著刀盾的戰士,加起來兩千多個人,比起我們的部族都要大的許多,你就算是能扭開繩子,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一根箭就能把你射死,一把刀就能把你的腿都割斷。”
“我看到過的。”
薩阿坦蒂頓了頓,她的眼睛裡帶著最後一點亮光,倔強地回答道:“可是,我們是聖山和湖泊的女兒,就算是被射死,我也應該在草原上,在大地上,在天空下麵。”
那美麗的少女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帶著驚奇注視著她。
忽然又有聲音傳來:“又抓了十幾個回來,有多少了?”
“大概是有五六百了吧,這附近的部族都被我們抓了。”
一個護衛似乎不甘心:
“唉,這一下可好,咱們城多少年在這些部族裡麵留下的此地安全的名頭,一下子,全沒了!這一次是能抓好多年輕的女人,孩子,但是明年很多部族就不會來我們城裡。”
“不來我們城裡,就不會有足夠的肉乾,獵物,藥材。”
“咱們掙錢就少了。”
“不知道老爺是怎麼想的。”
另一個人連忙拉住他道:“你不要命啦,在下麵這樣鼓囊老爺,小心被打八百鞭子,打成肉泥扔出去喂狼啊。”他的聲音頓了頓,旋即小心翼翼道:
“至於什麼情況,我倒是聽說了些。”
“啊?說說?”
“聽說啊,前邊兒不是戰線吃緊麼?黨項國主要三十六部都出援兵,咱們這邊上去被打殺了,士氣吃緊得很,貴族老爺們和騎兵們都很不痛快。”
“按著規矩,得送些女奴上去的。”
“要有伺候的女奴,要有農奴去收拾兵甲。”
“咱們隻好收割一下這些個下等民,找些女子送去了。”
薩阿坦蒂的臉色煞白,抿了抿唇。
之前那個護衛卻又道:“可是奇怪啊,黨項國他和咱們沒有什麼關係,吐穀渾亡了,他們占據了最大的地盤,大片大片的綠洲,離著咱們這裡可遠著呢。”
“再說了,這黨項國大部分都被那位狼王給打下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滅亡了,我們哪裡肯出援兵?”
“他手裡又沒有吐穀渾黃金王印】。”
薩阿坦蒂記得這個東西,是傳說之中,有文字記錄以來的大英雄吐穀渾,從一介僧奴,翻身成為了統一西域的王者,把三十六部國主的印都熔鑄在一起成就的。
聽說拿到這一枚印璽,就能夠統率整個西域。
不知道為什麼,就連中原人的英雄都很看重這個,在吐穀渾滅亡的兩年多裡,爆發出許多大大小小的爭鬥,都是為了角逐尋找這個黃金猛虎印璽。
就連薩阿坦蒂都聽說了。
得此印璽者,為西域霸主!
但是賢者卻說,能護此印者,才是西域霸主。
另一個護衛壓低聲音道:“我告訴
你,你可不要告訴其他人啊,聽說,是黨項國主用國主令,發布了那個傳說中的命令,希望三十六部都彙聚起來,將那位中原的狼王打敗。”
“現在各部的英雄們都已經啟程了,為的就是重新彙聚成聯盟,說是要比武還是怎麼樣,角逐出一個領袖,來率領各部的豪傑們。”
之前的那個護衛不由得道:“這樣大的事情啊。”
“可是,這些單於,國主,可汗們。”
“彙聚在一起。”
“比他們都大的那位領袖,該要叫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很刁鑽,讓精通各種消息的前者都愣住了,遲疑不已,道:“這,可汗們的可汗,英雄中的英雄,這,應該要有一個,最偉大的名號吧。”
“這樣的事情,我們怎麼能知道呢?”
“現在前線被狼王的兒子打得潰不成軍,士氣不好,才要我們送些補給進去,順便還要送些女奴,騎奴,唉,我現在也明白城主的想法了。”
“如果能成就大的事情,跟隨者可汗們的可汗】的話,往後的領地就不隻是這樣一小片,就不用在意這些下等人以後還來不來進貢。”
“可如果這一次沒能成功。”
“中原狼王的兵鋒到來的時候,我們也是保不住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狼王似乎很不喜歡城中的上等民,中等民,還曾經屠殺過兩座上等人的城池,殺得血流滾滾的,咱們的城池雖然比不上那兩座,卻也不算差。”
“到時候,城主的富貴都沒有了,哪裡還會在乎這些下等人?”
薩阿坦蒂聽到那兩個人走了,才鬆了口氣,繼續努力掙紮著,她的手腕都摩擦出了一絲絲血痕,卻用力一掙,把這繩索掙開來了,她咬著嘴唇,眸子裡亮起了一絲絲的光。
鮮血滴落下來,她悄悄鬆開手,想要把旁邊的人的手腕上的繩索也解開,旁邊的女子道:“你,你要做什麼?”
“幫你解開捆綁啊。”
“你,你好傻,我被帶走還能勉強活著,可是逃跑的話,就一定會死的。”
那美麗的女孩子低聲道:“我,我寧願活著。”
“這也是命啊。”
薩阿坦蒂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想了想,道:“那我寧願死掉。”
“如果這就是命的話,他們說我們隻能活五十五個飛鷹掠過大地的時間,那我就要活到五十六個,如果命說我要被帶走去前線做女奴的話,那我就要死在這裡。”
她不那麼白淨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拍了拍這美麗的女孩。
“那你就活下去。”
“我就死掉。”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的,但是還是努力嘗試,可悄悄走了沒多久,不知道誰大喊一聲,“有人逃跑!”薩阿坦蒂的身子一頓,回頭看到,被捆起來的俘虜們低著頭,許許多多。
薩阿坦蒂不能知道聲音從哪裡來。
這裡的武士們被驚動,都提起刀來看著她。
小姑娘抿了抿唇,然後深深吸了口氣,看著有人握著刀走來,薩阿坦蒂笑起來,像是飛鷹盤旋在天空,即將落在第五十五次,她大聲唱著歌謠,給自己鼓勁,朝著那裡衝過去了。
轟!!!
馬蹄聲音忽然響起,然後是慘叫的聲音,那西域的戰士一滯,扭過頭,有驚呼的聲音:“有人,有人來複仇了?!”
薩阿坦蒂愣住,看到這裡的西域騎兵衝過去,然後似乎撞擊到什麼東西,止住腳步,再然後兩側都有聲音響起,亂糟糟的,隻能聽到馬匹奔跑的聲音。
似乎左邊也有敵人,似乎右邊也有敵人。
亂糟糟的時候,忽然在一側的山巒上,一個身影騎著馬匹出現了,薩阿坦蒂看到那遊商的打扮,飛揚起來的黑發,然後看到他抬起手中的槍。
薩阿坦蒂瞪大眼,張開口,還沒能說出話來。
然後少女看到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槍,從坡度不高的山巒上衝下來了,這裡的西域武士們大喊:“一個中原人………哈哈哈,一個………”
然後他們笑不出來。
那衝出來的中原人的背後仿佛披著天空,遼闊的天空下麵,穿著不同小部族服飾,握著不同兵器的西域戰士們緊緊跟著,一個,兩個,三個……
兩百,三百,五百……
許許多多的,出身於西域各地的掙紮求生的武士舉起手中的兵器,竟然追隨一個普通的中原人,對那握著鞭子的貴族們發動了如此的衝鋒。
後來的史家不知道,這些被奴役了幾百年,被皮鞭鞭打也不敢反抗的綿羊,怎麼就忽然變成了成群的猛虎。
但是這一戰當中,他們忘卻了恐懼。
中原的兵家戰陣追求氣機祥和,瞬間的爆發統一和協調,可是這樣的隊伍,來自於不同的部族,有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語言,他們這樣卑微的人,不懂得那些貴族的語言。
但是還有一句話,是在這大地之上,最為卑微的人,也能喊出來的,遼闊的天空如同戰袍一般,最前麵的中原英雄舉起了戈矛,在他的戰袍庇護之下,不同部族的武士們瞪大眼睛,齊齊高呼——
“天格爾!!!!”
長槍端平。
“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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